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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伏天里的“六月黄”(散文)

优美散文2021-04-02156举报/反馈

【八一】伏天里的“六月黄”(散文)
   苏州是水乡城市,大市范围有三百多个湖泊,而本市有名的大家熟知的有阳澄湖、太湖、独墅湖、金鸡湖、青剑湖等等,这些湖泊大量养殖了水产,让苏州人民一年四季都有对应着季节性食物,可食用不同时段的鱼虾等水产。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鱼米之乡的苏州人,平时讲究的是“不节不食”,对生活的讲究与精致达到了一定的境界。
   时值夏日,热气腾腾,如烈焰熊熊。进入七月,便是酷暑般煎熬。整日流汗不止,连胃口都减弱了。此时,来个别出心裁的食物,才能吊起食欲。
   初伏到中伏时,农历来到了六月,这时,苏州人会吃上一种叫“六月黄”的食物。
   所谓“六月黄”,便是那螃蟹幼小期,几次脱壳后的柔软时。若是说未成熟的小鸡叫“童子鸡”的话,那么此时的“六月黄”便是“童子蟹”,是螃蟹界的“小赤佬”(苏州方言,相当于小屁孩的意思)。
   螃蟹进入十月后才真正意义上的成熟。成熟期的螃蟹最大的也就三四两一只,四两以上的很少。三四两的蟹除去外壳,吃进嘴里的只有少许的蟹肉。
   而伏天里的六月黄也叫童子蟹的,体积上和重量上不及成熟蟹的一半重。说来好笑,苏州人就喜欢吃这种没有多少肉的六月黄,吃的不是肉,而是鲜,用苏州方言来表示就是:“鲜得眉毛都掉下来了。”还有句好笑的话叫做:“Ho耳光不放”(打耳光不放的意思)。
   这种鲜,怎么来的,是烹饪的效果。苏州人不光能吃,而且会吃。那个小巧的六月黄,买回家用清水洗了,去了鳃、肠、内脏之类的。然后从头至尾切一刀,成两半,切开处用“糊”糊上,这个“糊”是有讲究的,不单单就是面粉加水,里面还得加上蛋液再加上适量的调料,至于什么调料,就看各位“煮妇”们的手艺了。挂上糊的六月黄,可以煮、可以蒸、可以煎,也可以焖。
   我母亲是烹饪六月黄的巧妇。记忆里吃的六月黄是在农村,当然在下放农村前一定是吃过的,只是年幼不记得了。
   那是1970年的夏日伏天里,三哥跟农村里的大人们学习,在夜晚时分,跟随着他们学习捉黄鳝、捉螃蟹。等到感觉能单独上手了,便带着我和小弟一起去实习。
   那晚,我打着手电,小弟提着“煤油灯”,我们穿着长衣长裤,因为蚊虫太多,只要被叮上一口,便是一个大包,痒老半天呢。三哥穿着高筒套鞋,戴着个维纺白手套。我们兄妹三人,来到稻田边,沿着田埂一步步地移动,仔细地查找着那些“洞”,圆圆的是黄鳝洞,稍扁的是螃蟹洞。看到黄鳝洞时,便将手中的钢丝钩放进去,待到有动静时便快速提拉,有时能钓上来一条黄鳝,当然也有滑钩的。捉螃蟹就不一样了,只要将那洞用布条或稻草什么的堵上一会,然后拿开,那螃蟹就会因空气沉闷而爬上来透气,顺手便能抓上几只。三哥的技术不过关,抓到的少之又少,但是我们有耐心,等到多抓几只螃蟹或几条黄鳝时才回家。
   母亲看到那些六月黄,便说三哥:太小,等成熟些再抓多好。三哥说:就吃“面拖蟹”吧。所谓的面拖蟹,就是简单地将六月黄切成两半,粘上面糊,放锅里焖熟。
   那日,我和小弟站在母亲身边,看着母亲制作。母亲将六月黄用刀切成两半时,那蟹还在伸着腿缩着脖,我和小弟异口同声地说:哟,好可怜。我们说归说,看还在看。那切开两半的六月黄,腹中能见到蟹黄了。有些蟹有黄,有些没有,我们问母亲为什么,母亲告诉我们蟹分雌雄,并且耐心地教会我们区分。那些公蟹切开后,蟹黄朝下滴,母亲赶紧用面糊给糊上,说是这是“提鲜”的黄,不能流失。蟹全部糊上面糊后,便放进锅里,切口朝上,锅里放少量的水,烧开,慢慢焖熟。
   到底是孩子,我们姐弟俩等不及吃饭时,一人手上拿一块,边吹着边吃着。根本来不及吐壳,将那六月黄连肉带壳一起嚼嚼吞下肚里。哥哥笑我们俩,母亲说:没事的,这六月黄的蟹壳软,小孩子牙齿尖,能嚼烂消化的。等到吃饭时,看着大人们仔细地吃着蟹肉吐着壳,我和小弟相视一笑,脸红红的。
   那次吃过六月黄后,就缠着哥哥去捉,可是六月黄是有季节的,当脱完壳后,就会慢慢长大,脱一次壳便长大一圈,壳也更加硬了。哥哥钓的是稻田蟹,是蟹品种里最次的一种,幼小到成熟只脱壳五到六次,河蟹的个体也不算太大。
   回城后,大哥时常带蟹回来,那种蟹是苏州阳澄湖里的蟹,从幼小期到成熟要脱壳十二次。大哥知道母亲在伏天时没胃口,不思饭菜,总会带些鱼虾蟹等时鲜回来。
   有一天,大哥带回一些六月黄,并亲自动手烹饪。他将六月黄切两半后,拖上面糊,先放油锅里稍煎一会,然后放入小年糕一起炒,他告诉我这是有名的:蟹炒年糕。我站立在旁边,时不时地问上一两句。我问大哥为什么不叫年糕炒蟹呢?然后又问大哥,这是螃蟹的第几次脱壳?大哥朝我白了一眼,说了一句:就你话多,你问它呢?看着大哥严肃的脸,我红着脸,不再吭声。大哥怕吓着我了,便再次回过头来对我一笑,我也跟着笑了,我们兄妹俩哈哈大笑起来,母亲跑来看了看,问过什么事,随后也跟着笑。那天的六月黄吃的不是味道,也不是鲜,而是一种亲情,一种温馨。
   今年的六月黄已经接近尾声,那蟹壳渐渐硬了起来,老苏州们不再喜欢了。
   年年吃蟹之时,苏州食客可有吃福了,不但可以吃到“苏北蟹”(指洪泽湖的蟹)还能吃到苏州本地的大闸蟹。那些大闸蟹个大,脚毛金黄,壳颜色浅,比外地蟹稍贵一些,因为这些大闸蟹是要经过十八次脱壳才长成的,所以成熟期晚些。
   那么,如今市场上怎么还有那些大闸蟹的六月黄出售呢,只是那种六月黄价格贵,品质也好。它有个高档的名字,叫做:双壳六月黄。这双壳六月黄可是金贵得很,因为一百只六月黄里才能挑出一只真正意义上的双壳六月黄,百里挑一呀。
   双壳六月黄,比六月黄更吸引人的是脱壳时,同时脱去了鳃和内脏之类的,此时的蟹壳几乎都是软软的,全身没有污垢的。这种双壳六月黄要及时处理,这些童子蟹接触到水以后,几小时内壳就会变硬,离水时间又不能太长,五小时后会死了,所以一般人家无法购买,只有特定的加工部门,经过烹饪或是制成醉蟹,这样才能吃到新鲜的口味。
   前几天,女儿买回一罐,我因肠胃不好,错失了品尝的机会。看着女儿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笑了……
  

(责任编辑: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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