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包饭，童心里的一朵朵青莲（散文）

一
　　 东北人喜欢吃包饭，尤其是小孩子，更是把包饭当最佳美食来吃，就如现在的孩子喜欢吃汉堡一样。我一直疑心包饭是否就是汉堡的前身。小时候，我没有吃过汉堡，甚至也很少听人说过。
　　 所不同的是，汉堡是把菜叶夹在面包中间，而包饭却是用菜叶包着米饭。若说造型，汉堡没有包饭那种赏心悦目，那一片油绿的叶子包在外面，就似一朵青绿的花朵，给人鲜绿清新超俗之感，给人田野的开阔与延展，更是给人一片生机盎然。
　　 那包饭不仅好吃，看着也好看，绿绿的菜叶包裹之下，是缕缕清香与美味。不用吃，就是看上几眼，也会顿觉满口生香。
　　 包饭，是东北的独特吃法，母亲不是东北人，并不会做。可是，我和弟弟非常喜欢吃，看到伙伴们吃包饭，就馋得要流口水了。牵着弟弟的手，急急地跑回家，对着正在忙着做针线活的母亲说：“妈妈，妈妈，我和弟弟要吃包饭，小萍家还有小海家都做了包饭，它们端在外面吃。弟弟跟在人家后面，馋得不行呐！”说完，我就示意弟弟也说，弟弟就扯着母亲的衣襟：“妈妈，我饿了，要吃包饭！”
　　 母亲扎着长长的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穿着白底紫花的衣服，格外精神，她低头忙碌的样子，更加显得漂亮慈祥。她听了我和弟弟的话，就从忙碌的缝纫机上抬起头来，一把把弟弟揽在怀里，亲了弟弟一下小脸儿，又亲了我一下脑门，然后放下弟弟说：“好吧，妈妈把这裤腿缝好了，就去给你做包饭吃去。”
　　 我和弟弟听了喜出望外，竟然跳了起来：“哇，真好，妈妈也给我做包饭吃了。”
　　 母亲提上篮子，领着我和弟弟就去了菜地。恰好是傍晚，晚霞映着我们三人的脸上，都是红彤彤的，微笑就似一片火烧云，烧在笑靥里，火火的，辣辣的。我扎着两只喇叭花似的小辫子，穿着红红的塑料凉鞋子，我紧紧地跟着母亲的脚步，弟弟扯着母亲的衣襟紧紧地跟着，边走边说笑着，就等着吃包饭了，此时的心情，欢快得如鸟儿一样，飞出了心窝窝。
　　 到了菜地里，母亲先摘了生菜，又拨出几个胡萝卜，还有小葱、小蒜、香菜。这些都是做包饭必备的，然后又摘了几条黄瓜，还有土豆。将它们都放在篮子里，翠绿的是生菜，红红的是胡萝卜，还有香菜小葱小蒜们飘逸着独特的清香，没有做成包饭前，这些蔬菜就已经是香飘四散起来了。好似早就憋不住了，非要将那淡淡的清香飘出来，擦舒坦似的，又或是，在离开土地之前，用它们独有的清香来再一次拥抱生它养它的土地，好似在低低说着：“亲亲的土地，舍不得离开您呀，再抱一下吧！”
　　 母亲提着满满一篮子菜蔬，往家走时，西边的火烧云要烧塌下来似的，一片片的更加红了，更加绚烂。路上遇上收工的乡里邻居，都与母亲打着招呼：“玉儿妈妈，去地里摘菜去了？两个娃这么听话，也跟着下地去干活了！”
　　 母亲就也笑着回复，说：“两个熊孩子，吵着要吃包饭呐，这不去摘菜，今晚做包饭吃，记着来家吃呀，我还是头次做呢，你教给我呀！”隔壁杨婶一听，立刻说：“包饭，很简单的，我一会就过去帮你做去，呵呵。”
　　
　　 二
　　 快到家门口时，母亲看见了小霞和小红。她们早已失去了母亲，是一对没有娘的孩子。她们的父亲开车，经常外出去送货，又是很晚才回来，见了母亲领着弟弟和我，小红就一咧嘴要哭的样子，我知道她是看见了我母亲，也就想起了她的母亲，从前她母亲经常和我母亲一起到田地里忙农活的。母亲见小红哭，就赶紧放开我和弟弟，去牵起小红姊妹手来：“红啊，别哭，霞子你爸爸还没下班吗？”
　　 小霞点点头，抬眼看着我的母亲，轻轻地喊了句：“姨，我爸临走说今晚回来晚，去城里送货去了。”母亲毫不犹豫地说：“霞子、红都到咱家去，今晚姨给你们做包饭吃嘞。走吧。”
　　 平时我母亲对她们就特别照顾的，总是嘱咐我和弟弟：“没娘的孩子可怜呀，要多让着她们才是，不许欺负她们，若要说谁欺负了她们，让我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的，听没？”
　　 我和弟弟都频频点头称是，见小霞小红也到家里去吃饭，多了玩伴，别提有多开心，就来牵着她们姊妹两个飞快地往家里跑去，边跑边喊叫着：“哇，今晚有包饭吃嘞，真好呀！”
　　 母亲到家什么也顾上去做，就进了厨房，扎上围裙立马忙起来，择菜洗菜一顿忙活。杨婶说来也真的来了，她说她家中午做下了玉米碴子粥，大锅里盖着呢，大酱也炸好了，生菜小葱也都洗好了，都放在桌子上呐，家里人回来自己盛着吃就可以了。
　　 杨婶人热情，她是本地人，最会做东北饭菜的，有她帮着母亲来一起做包饭，那包饭准会好吃的。我和弟弟还有小霞一对姊妹都不许进厨房里面去的，一是添乱，二是母亲怕油呀火呀的伤着我们。
　　 但是，我们并不死心，就趴在厨房窗户上，踮起脚尖来往里看。只见杨婶和母亲，先大锅里蒸上米饭，土豆切片上屉蒸在米饭上面。待土豆蒸好，就将土豆捣成土豆泥，一边放着。又将花生米用油炸香也捣碎了，再将鸡蛋打散炒熟，炒鸡蛋时加进大酱，也就是炒鸡蛋酱，这一步很关键的，鸡蛋酱既不能炒糊也不能炒生了，生了不香糊了就不能吃了。
　　 此刻，鸡蛋酱这么一炸，满屋子飘香，仿佛间，飘到了连队的各个角落，我想一定会有人在猛劲儿地吸着香气说：“谁家炸酱呢？真香呀！”
　　 我们几个孩子伸着长长的脖子，往厨房里看着，馋虫早已经探出头来，也跟着往里望呀望着：却见小葱香菜已经切碎，放在案子上，生菜也洗得碧绿青翠一旁等待用来包裹。
　　
　　 三
　　 此刻，突然身后传来一句：“哎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是传说中小孩子最爱吃的包饭呀！”回头一看，原来是爸爸下班回来了。我们只顾着往厨房里看了，爸爸回来竟然没人发现，爸爸个子高，早把厨房里一切看明白了，就来了这么一句。
　　 爸爸微笑着冲着我们说：“孩子们，等着我，给你们去端包饭来。快去洗洗小手儿，坐到桌子前等着去吧！”
　　 包饭的吃法，一般大人们是坐在桌前，边吃边自己包的。将生菜叶子伸开在盘子里，随意放上花生碎、土豆泥、米饭、葱花香菜末，鸡蛋酱，在那样随意一卷，就可以吃了。可是，孩子们因为不会包，大人们就给提前包好，一个个搭配好的包饭，都用生菜叶子裹得紧紧的，排放在磁盘子里。就如一朵朵青莲，青绿、婉约，盛开再白瓷盘里。
　　 当爸爸将一只只开满青莲似的白瓷盘，递到我和弟弟还有小霞姊妹手里时，我们再也按捺不住，都兴奋得想欢呼了。一直哭着脸儿的小红和小霞也微微笑起来，她们也同我和弟弟一样开心地边吃边微微笑着，我们小小心儿里都盛开了一朵朵青莲，纯美，芳香。
　　 这包饭，轻轻地咬下一口，先是青绿的生菜包皮被咬的那一刻的畅快与心动，立时，脆生生的缕缕清芬在齿间生脆爽口，接着有鸡蛋酱的酱香，在舌尖间回旋，有花生米的酥香直袭咽喉，又有小葱、香菜混合的清香迂回在口舌间，再有土豆米饭的粘软香糯直奔胃腹而去，那个好吃，赛过所有美食大餐的。
　　 记得母亲看着我们端着盘子吃得满脸小花猫似的四个人说：“玉儿呀，知道为什么吃得这么开心，这么香甜吗？”还没等我说，弟弟就抢着说：“那是妈妈做的好吃呗，嘻嘻！”小霞和小红也抢着跟着这么说。
　　 母亲却摇摇头说：“包饭，因为有的包容，才有味道。也就必须要分着吃，才香的。呵呵，快吃吧，慢慢长大了，就明白了。”虽然小，我还是把母亲的话记在了心里的。
　　 包饭，现在也经常吃，可是，怎么吃也吃不出来童年的味道了，我和弟弟还有小霞姐妹都长大了，也都离开了我们曾经的村庄，听母亲说小霞姐妹现在都各自成家，也都生活得很好。
　　 不久前还回去看了看家，特意去看望了我的母亲和相邻们，特意又吃了一顿包饭，竟然，还记得母亲初次做包饭吃的情景，母亲说姐妹两个，刚一提起就流泪了，还要了我的手机号码呢，说和我联系的。
　　 母亲电话里给我说了这话没多久，就接到了小霞姐妹的电话：“你好呀，玉儿，忙啥呢？还记得我们吗？能听出我们是谁吗？”一个陌生的号码里却传来了两个人熟悉的乡音。
　　 怎么会不记得呢？她们一开口，我就早听出来她们是谁了。乡音，虽然不常说了，但一直都在心底里的集聚着，一旦遇上乡音，就会喷薄而出的。童年的伙伴，就算离别得再久，再多年不联系，可能模样会改变，但乡音不会改的。
　　 自然而然的，我们就又说起包饭，那童年里最香甜的美味，就似一朵朵青莲，最是难忘记的。最幸运的是，也因此，让我们也如那一朵朵青莲一样，面对生活，要有一份淡然，一份豁达；对待人一定要善良，要多多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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