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言:铁匠师傅的豆腐宴
“打铁的,铁打的,挣的钱咱俩的......,”说的就是铁匠师傅。
小时候我常常为铁匠的称呼犯迷糊,到底是叫“铁匠”还是叫“打铁匠”。每当看到村子里来了铁匠师傅,我便跑回家告诉爹娘“打铁匠的来了!”娘便纠正我“是打铁的来了,不是打铁匠的来了。你爹是木匠,你能说是做木匠的来了吗?”但是我总也改不过来,下次还是会说“打铁匠的来了!”
铁匠,木匠,泥瓦匠过去在农村是最常见的手艺人了,也是最苦最累的行业,尤以铁匠为甚。铁匠做的是走街串户的营生,用一辆独轮车推着所有的行当:铁砧,熔炉,风箱,锤钳等等,一应俱全。进村选个街口安营扎寨,生火起炉便生意开张了。
铁匠多是父子档,也有是师徒关系的,一般是师傅掌小锤,徒弟抡大锤。当一块生铁放进熔炉,在炭火中由黑变红,师傅用铁钳夹了铁块放到铁砧上,用小锤敲打一下,徒弟便抡起大锤跟进,“叮当,叮当”声响起,小锤是指挥棒,小锤敲打在哪里,大锤便敲打在哪里,“叮当,叮当,叮叮当当”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富有节奏感。
铁砧上的铁块火花飞溅,又由红变黑,然后再放进熔炉里冶炼,当生铁变红的时候,再放到铁砧上敲打,如是经过千锤百炼,一块顽铁便有了器具的雏形,或是锄头,或是镰刀,铁匠师傅根据客人的要求定制。
检验一个铁匠师傅是否具有炉火纯青的技艺,最重要的是打制铁器最后一道工序——淬火,也叫回火。
将打制成型的铁器放入凉水中回火,这是铁匠师傅的看家绝活,铁匠师傅在腾起的蒸汽中,迷缝着眼睛看着水桶中的铁器,一点一点地插进凉水中,那神情严肃而陶醉,如同看到刚刚从老婆肚里落生的孩子,审视着,直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这件铁器就算是成功了!
铁器的钢火好不好,能否锻炼出一件削铁如泥,吹毛立刃的利器,淬火是关键。一个徒弟能否出徒,也是要看徒弟有没有学到师傅的淬火技术的。
铁匠打铁的时候总是有许多人围观,一是监督自己订制器具的进度,二是感受一下铁匠师傅打铁的氛围:红红火火的熔炉,叮叮当当的锤声总是让人感觉生活的热闹和力量。大一点的村子活儿多,有时候能干十天半个月,小的村子人少活也少,干个三天二日就要再换一个村子找活干,所以铁匠师傅基本是常年漂泊在外。
我也喜欢看铁匠打铁,但我喜欢看铁匠师傅吃饭。被烟火熏得脸膛黑亮的铁匠师傅把买来的豆腐切成大块,放进茶缸里坐到炉头熊熊燃烧的火上“咕嘟咕嘟”的炖着。平时,炉头总是炖着一把落满烟灰的茶壶,因为炉边温度高,铁匠打铁是个力气活,一阵大锤抡过,豆大的汗珠便挂满了铁匠师傅们黝黑的胸膛,所以他们喝水也特别多。但他们一天的收入并不多,吃饭多数都是自带干粮,就近买块豆腐就是一顿伙食了。
铁匠师傅把煎饼里卷上红辣椒就着热气腾腾的豆腐,红的红,白的白,大快朵颐。铁匠师傅一般都是食量惊人,吃饭如同风卷残云般,顷刻间一大茶缸豆腐便进肚了。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铁匠师傅能够大块的吃豆腐,在饱受饥困的我的眼里,这无疑就是饕餮盛宴了。
看着他们吃的香甜,总是让我垂涎不断,吞咽着口水,咕咕叫的肚子在问自己,不知道何时也能肆意的、大块的吃一顿豆腐宴。
可是,如今生活好了,别说是吃豆腐,就是大块的吃肉,也没有那时铁匠师傅吃豆腐,那样的香甜了!
【作者简介】广言,原名庄会谦,山东莒南人,大专文化,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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