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婆婆洗脚

　　传说某公司老总招聘员工，大学生应聘者云集，老总对众多大学生说：“给你们一道题回去做，做好了明天再来应试。”大学生们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认为老总挺幽默的，有题目出在考卷上就行了，还有什么样的难题要大伙儿带回去做呢？有人急不可耐地说：“出吧，出吧，我们不怕！”老总清清嗓音，慢条斯理地说：“在场的人有给自己的母亲洗过脚吗？”大学生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嘎然而止，顿时现场鸦雀无声。老总接着说：“那今天的题目就是回去给你们自己的母亲洗脚。今晚洗了脚的明天来面试。”第二天早晨只有一名大学生走进了老总的办公室，对老总说：“我昨晚给我母亲洗了脚，母亲的脚瘦骨嶙峋，苍老幽黑的皮肤没有弹性。事后我感觉到母亲的一生非常勤劳、辛苦、坎坷……”老总不等他说完，笑呵呵地接口：“年轻人，你被录取了。”
　　当我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我的父母双亲早已离世，我已经丧失了为长辈洗脚的机会。
　　最近我那85岁的婆婆因冬季空气不适而气闭，躺在床上无法下地走动，白天晚上需人陪护。我要求给她洗脚，她摇头不洗。婆婆一生生养了5个子女，种菜养鸡、烧饭洗衣，样样能干，进入老年后也是独自生活，身体发肤与他人没有瓜葛。婆婆不能想象着别人给她洗脚的情景，也不能接受别人为她洗脚的事实，更不好意思让别人接触她的脚。婆婆的脚常年被鞋袜包裹着，外人只知其外，却不知内里的真实模样。婆婆不愿洗脚，我没有办法只好顺从她。那公司老总让大学生们回家给母亲洗脚，无疑是让年轻人懂得孝敬父母的道理。
　　顺从也是孝敬老人的一种方式。婆婆躺在床上，身体病痛缠得她眉头紧锁，我坐在她身旁，笑呵呵地看着她，轻轻地、柔柔地与她说些宽心的话，如果她愿意听我就多说几句，如果她不愿意听我就少说，尽量让她感受到顺心、满意、轻松与快乐。我与婆婆相处已有20多年，我话语不多，我的工作与生活没法与她沟通交谈，也许这就是代沟。这几天我白天陪坐在婆婆身边，婆婆说喝茶我就端茶杯送到她手上，婆婆说吃药我就数药放在她手心里，饭菜更是与婆婆商量妥当将饭碗送到她手上，晚上与他人轮流陪睡。几天后婆婆喜欢我面带笑容地坐在她身边听她使唤，常在床上对着钟等我下班。
　　婆婆在床上躺了一天又一天，仍没有力气下地走动，她的心里惦记着脚没洗，然而情绪又抵抗着别人为她洗脚，就这样一个星期过去了。第8天，婆婆终于忍不住了，那天我下班回家，婆婆鼓足勇气脱口而出，说：“小洪哎，打点滚水给我洗个脚。”我说：“好呐。”我放下拎包去打水，手试水温调整适宜，端至婆婆面前，其时婆婆已经下床坐在床边沙发上，脱了一只袜子一只脚露在外面，我放下水盆，说：“我来给你脱袜。”她还矜持地说：“我自己脱。”她又脱了一只袜子，然后双脚放入水盆，说：“水温滚烫正好，嗯，好舒服，一个星期没洗脚了。”这时我看见婆婆的脸上有了笑容，这几天婆婆因病痛缠身仿佛忘记了笑，从前那久违的笑容重上婆婆的眉头，多日来那紧锁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我蹲下身子，说：“我来给你洗。”至此，婆婆不再推托，含笑应允。婆婆的脚很瘦，伸手触摸感觉皮下就是骨头没有肌肉，整个脚只剩下骨头与一副长长的脚板，5个脚趾拥挤在一起参差得让人不忍细看，我沿脚背往上瞄，小腿细细长长，真正是骨瘦如柴。婆婆凭借这一副脚板上山下河、挑粪挖地几十年，这一副脚板跟随了婆婆一辈子，陪着婆婆走遍了人生中的坎坎坷坷，也尝尽了生活中的酸甜苦辣，现在婆婆却没有力气为她擦洗干净，致使她在袜中躲藏了一个星期没有露脸。好在婆婆现在愿意将这擦洗的活计交给我，我非常高兴，弥补了我早已丧失的为长辈洗脚的机会。
　　我的双手抚摸着婆婆的脚，婆婆非常开心、惬意，我说：“老人与孩子一样，需要别人服侍、擦洗，我给你洗脚是很正常的。先前你不愿洗我不能强捺着你洗，如果你是孩子就由不得你愿不愿了。”婆婆说：“孩子洗过之后睡得香，说明洗得很舒服呢。”“就是嘛，所以你以后不要拒绝别人给你洗脚就对啦。”此时我感觉婆媳之间的感情距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与婆婆同时感觉到心贴心地想在一处。感谢婆婆给了我为长辈洗脚的机会，也感谢婆婆把为她洗脚的机会留给了我。自此，婆婆睡觉香甜、饭量渐增，身体逐渐恢复，下地走动的时间慢慢延长，她的儿女们争着、抢着给她洗脚，婆婆也抛弃了先前抵触抗拒的心理，乐呵呵地接受。
　　那个老总把为长辈洗脚作为题目让大学生们在一个晚上完成，老总的初衷是好的，然而却忽略了时间、环境、心理的因素，在大学生及其母亲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前提下一个晚上完成这道题确实有些困难。我诚心要为婆婆洗脚，却等了一个星期，且在婆婆躺在床上无法下地走动的前提下，如果婆婆身体健康我也不知道何时才有这样的机会，所以要想如期完成公司老总的题目，应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机遇才行，否则不能达到应有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