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醉”在南长街

晚上，我忍住不喝酒，却忍不住在一篇题为《摇晃的街市》的文章里“醉”上一回。作者是李春雷。

在此之前，我曾经为学写一篇报告文学，一口气买回一堆李春雷的报告文学，《朋友》、《木棉花开》、《夜宿棚花村》、《宝山》，一篇一篇琢磨，然后照葫芦画瓢地“扒”。

一个又一个那么宏大的主题，他写出来竟是“软”的温的带着血肉的，我修行不够，只能握笔兴叹，东施效颦了。

一直觉得，没有醉过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人生。因为，无论是恰到好处的一场微醺小醉还是畅快淋漓的酩酊大醉，都有那么一点儿可遇不可求。

毕竟，你杯子里喝的是不是葡萄美酒，酒桌上有没有酒逢知己的幸运，身心在不在漫卷诗书喜欲狂、酒酣胸胆尚开张的状态，统统都不可预估，属于小概率事件。

所以，当我在这篇《摇晃的街市》里，寻迹偶遇一串生动欢脱摇摇晃晃的醉步脚印时，真的有点儿惊到了。

十月里，作者住在无锡古城外的南长街上。开篇，他以一串整齐的小排比，准确点出了南长街的地理坐标和历史方位，写到穿城而过的大运河时，又是实中带虚的前世今生，以形象的比喻和飞扬的思绪把我带入无尽想象空间。我觉得，我也像长了翅膀，在飞了。

想起了王国维的“造境”和“写境”之喻，境界并非单独指景物，喜怒哀乐也是人内心一种境界，能写出真景物，真感情的作品，才能说是有境界，否则就是没境界。

作者的笔俨然一支画笔，对着街景精细描摹。于是，今日的南长街，就有了一种境界：

“粉墙黛瓦，花格木窗，方砖铺地，屏门隔断，前店后坊，家家水码头，处处水弄堂，呈现一爿爿院落式、竹筒式、独立式的枕河建筑……”

信手拈来的工整，铺排开来的景象，这造境的工夫里藏着我一时半会儿也学不来撵不上的文学底蕴。

“虽是小小餐馆，却是黄酒世界。”一句话，把我带到了这条美丽如画的步行街。此刻，一场小酒局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关于美酒、小菜、小鱼的细节，恐怕要令所有酒徒艳羡了。

最勾人垂涎心动的，要数这段高级吃货的境界：

“它们在唇舌之间狂轰滥炸、叱咤风云之后，又一路旗开得胜、顺风顺水地占领我的肠胃。转眼之间，又似乎回归原形，在我的周身血液里游泳，在我的神经末梢上蠕动。”

怕是真的有点儿醉了，“我的体内犹如太湖春潮，风起云涌，烟波浩渺，眼前更是氤氤氲氲，混混沌沌……”

李白醉过，但还真没有如此细说过是什么样的醉。他的醉里有狂，醉里有醒，醉里有梦，他喝多了会去河里捞月亮，却没有写他怎么摇晃。

苏东坡也醉了，半夜三更才回家，家童睡着了，敲门没敲开，一个人倚杖听江声。他却没有透露，酒是怎么把自己肉体凡胎灌醉的。

而，此篇中这场醉意是清清楚楚递进着的，我都觉得自己的脚下也有点儿开始飘，也跟着作者李老师深一脚浅一脚地赏花灯、吹香风、看美人，看杂货铺敞开了的“胸膛”，还斗胆多溜了好几眼茶馆里两位正低头对弈的古装女孩，醉了，可真好！哈哈！

好吃的，好看的，好听的，好玩的，应接不暇，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一日看见长安花了。

于是，脚步摇晃，心旌摇晃，历史摇摇晃晃，现实摇摇晃晃，人生摇摇晃晃，明朝摇摇晃晃，宋朝摇摇晃晃，脚步摇摇晃晃，桥面变得高高低低。

恍然大悟，作者这是做了一个巧吧！把读者也“灌醉”，陪他从头到尾沿着街市走了一遭。这是盛世太平才有的“醉”，是平常百姓悠然自得的“醉”，是极有感染力的“醉”。

最后两小段，“摇晃”一词竟然任性地出现了N多次，让人读着满世界都在摇晃，真的真的醉了醉了！

最后一句，作者特别清醒地收笔：“第二天，我清醒去离开南长街，而南长街，却摇晃着盘踞在我心底！”

读罢，反复玩味，我竟也被灌醉几分。我预感，这篇南长街之醉也会盘踞在我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