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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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离开过故乡就不知道什么是乡愁，没有离开过亲人就不知道什么是思念，人到中年才知道什么是怀旧。 小时候的梦里都是美好的憧憬和愿望，在成长的过程中往往遇到似曾相识的人或境遇，仔细的回想起来，哦，好像是在梦里，于是有人常把它称作是前生，而后就多了许多佛教禅语，这可能是近些年为什么很多年轻人出家的原因吧，是出世?我想更多的是逃避现实吧。要不年纪轻轻的能对人生世事顿悟的那么通透? 其实每个人都有过出世的念想，但是又有几人真正懂得入世的真谛，我有个姑妈，现在也应该是九十几岁高龄了，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迷惘。 那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那时候她的爷爷，也就是我的太爷是个有名的乡绅，富甲一方，到了她的父亲我的爷爷辈时候，起先家道依然很是富裕，不但家中有几十顷的良田还有几十间的房子，一两处店面，大爷爷在徐州一个法国人开的商行里做总经理，那个商行经营范围十分的广泛，布匹绸缎、日用百货等等是一用俱全。因此我们镇上的商家很多都到他那里去进货，时间久了难免有些赊欠。所以每一年的年底，大爷爷在回家过年的时候都是在这个时候顺便把一些能结的货款给结了，能收回的欠款给收了，好歹一年到头有个了结。 一九四二年的春节前夕，大爷爷带了自己的两万元积蓄准备回家过年，恰好这一次准备在回家置办的产业(买地)，可就在半道上他坐的汽车处了故障，他在下车检查的时候，被迎面飞驰而来的日本人的军车给撞了，最后因抢救无效而死亡，那一年他整整四十岁，随后他带的钱被抢一空，而欠账的客户很多都不承认，一个月之后他唯一的当时只有四岁的儿子被土匪绑架要四万元赎金，最后通过中间人好不容易讲到了两万赎回了他，就这样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一个家败落了，那时候我爷爷弟兄四个，我爷爷是老四正在外面做生意，老二老三都是烟鬼，一个那么大的家庭都是大爷爷在支撑着，他一倒下，这个家就倒下了。 十五岁的姑妈，正在我们家的祠堂里读书，在经历了这一番的人生波折之后，一向充满阳光的女孩变得沉默了，终于在一天夜里，她留下一封信以后，离家出走了，许多年以后爷爷还说，他读了她的那封信，信里却没有一丝悲哀和迷惘，而更多的是希望和理想。而且信的背面是毛笔写的四个端庄的小楷：“出家，离家”。然后在“出家”这两个字上被她用钢笔划了两道。 爷爷说：她当初应该是选择了离家，可是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离家又能到哪里去呢? 按照旧社会的大家庭的规矩，女孩子是不能轻易出门的，更何况像这种的离家出走，所以很多族人都恶狠狠地四处寻找，找到要实行家法。可是找了几个月也没找到个踪影，最后还是她的女同学(在现在来说应该算得上是闺蜜)也是跟她一起离家出走的女孩，可是吃不了苦回来了，从她身上了解到了姑妈的状况，只是一家人都没有打听都她的去处。在后来姑妈开始给家里带话，可是每一次带话的人都神神秘秘，家里人也不敢多问，一家人只知道她还在，这就够了，至于坊间传闻说她跟了什么国军军官了又是什么嫁给了一个城里人了等等等等，家人也从来不去辩解什么，只当这耳朵听，那个耳朵扔。 一九四九年一月，我们家乡就解放了，有一天，家里忽然来了一个穿军装的姑娘，她看见给她开门的是大奶奶，直接扑倒在她的怀里就大哭起来，大家仔细一看，是姑妈，全家人都哭了。看了她一身的装扮，什么都明白了， 其实，她在祠堂读书时候的语文老师已经是个地下党了。 她刚从淮海战役的战场上下来，随后又参加了渡江战役，后来在沈阳读了军政大学，参加了抗美援朝，抗美援朝胜利后留在东北军区，后来又调到了北京军区，在北京三零一医院和协和医院做过国家领导人长期的护理保健工作直到离休，享受军级待遇。 有人说人生是一场梦，有人说人生一场戏。可是人生究竟是什么，我想只有经历了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一点：人生不肤浅，如果你认为人生只是一场戏或一场梦，那你的人生就只能是平凡和肤浅的。 有的人写文章喜欢引用一大堆名人名言，喜欢修饰，好像盖房子一样，把它里里外外都装修的富丽堂皇，可是房子终究是给人住的，我认为最注重的是房子的功能和质量，就像一篇文章一样，更注重的是内涵，人生亦是如此。 以前，老呆在故乡，没有这样的许多感受，现在游身在外便时常怀念故乡的一草一木，也怀念小时候，爷爷给我讲的家事，也许那时候，他讲的时候我没有太在意，可是许多年之后，当他不在了，我也离开了故乡，才真正的领悟出很多东西，我知道那不是简单的乡愁，也不是萦绕在心的思念，那是一个段有血有肉的记忆，给予我一生的震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