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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红了

优美散文2021-04-04189举报/反馈
橘子红了
四川/张宏伟
大学毕业那年秋天,为了联系接收单位,成天东奔西跑想方设法把额头都快碰破了,弄得个精疲力尽、心力交瘁,到头来自己把自己发配到了川北山区一所偏远的矿区子弟小学。
到单位报到那天早晨,天没亮就坐长途汽车开始在山路上颠簸,秋天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脸,车窗外是此起彼伏的高山,透露着老人般的倔强,却又仿佛在以一种亘古的沉寂和冷静迎接我的到来。
在一个叫荣山的小镇宿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早晨,我坐一辆拉煤用的小火车,沿着一条小河来到了一个名叫喻家 的矿区,矿区俨然一座古山寨,掩藏在峡谷中的林子里,看不见人,看不见路,山高到云层,云像是山峦呵出的气。矿区子弟校坐落于半山腰上,操场地面下抵着一根根巨大的水泥柱,围墙外面是几十米高的山崖,远远望去,让人不由想起山西的悬空寺来。
运之神安排给我的就是这个地方吗?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让我不禁泪流满面。孤独无援使我在一刹那间仿佛变成了一个怯弱的女子。那一夜,我在学校分给我的单身宿舍内不由放声痛哭了起来,冷如冰窖的心也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
但是,我明白,我不能长时间地沉溺在这种失落的痛苦之中。否则,我也许真的一切都完了。待我从极度的消沉中稍稍舒缓过来,我才知道班上的孩子并非全是矿区子弟。有十来个孩子是矿区周边山村来的,而最终促使我从痛苦的阴影中完全走出来的,是一个名叫山果的瘦弱的山村小女孩。
山果进入我的视界,不是因为她的成绩特别优秀,而是因为她的身体瘦弱得简直让人担惊受怕。
教师节的前两天,我所担心的山果没来上学,当时我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山果被山风吹进了山谷。我提心吊胆地问班上的孩子,他们叽叽喳喳说不出个所以然,至于山果住在什么地方,更没有谁说得清楚。
如果说,理想破灭让我产生了苦闷,那么,山果莫名其妙的“失踪”则让我产生了恐惧。这种恐惧的心理让我萌发了到山果家去看看的念头。于是,在教师节那天,当别人都忙着去几十里外的广元市区时,我则带着干粮、拄着一根棍子、怀揣从校长那儿抄来的山果的住址进山去了。
说不清那天走了多少路,穿过了多少山林。快到中午时,我找到了山果的家:一间低矮的破烂的土墙瓦屋立在山头,瓦屋的四周是大片大片的橘树,橘树上挂满了青青的橘子,散发着诱人的橘香。山果正站在被橘树包围的院坝中给一只母鸡喂食。我喊了一声山果,山果抬头望见我,眼睛里泛着惊奇而又怯怯的神情,这种神情在蓝天和橘树的映衬下,依然显得透明清澈。在我的注视下,那双含泪的大眼开始扑闪,继而低垂。
山果的父亲对我说:“山果说在教师节没有礼物送给老师,所以不好意思上学,这娃呀,打都打不走。”望着满院坝的橘子,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感动?是幸福?是痛苦?我说不清。临走的时候,我对山果说:“明天来上学,礼物就算了,等你家橘子红了,老师上你家来吃橘子。”
第二天,山果来上学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上山果家吃橘子这事,我也渐渐地遗忘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山果怯怯地对我说:“张老师,我家橘子红了,这周星期六到我家来吃橘子吧,我跟爸爸已说好了。”
但那个星期六,我没有去成山果家——我病了。
星期一早上,山果的脸色很不好看,眼圈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下课的时候,我看到我的办公桌上放着两个特大的红橘,这两个红橘,就像两团火焰,在我的办公桌上燃烧,鲜红的光芒像绽放的生命情怀—自然、健康、生气勃勃……
后来,一个学年终于蹒跚而过,孩子们总算争气,班上很多矿区子弟考上了市重点中学,而山果则以全班第二名的成绩进了山那边并不需要多少开销的元坝区中学。
新学年伊始,我仍然执教于子弟校六年级,又是在教师节的前两天,山果的父亲转给了我一封信:
尊敬的张老师:
今年我家橘树上又结了不少的橘子,在教师节来临之际,我仍然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我除了把我最美的愿望和最真的祝福献给你外,等到树上橘子红了,我一定要请你到我家去吃橘子的!
到时希望你一定要来。
我会努力学习的。
你永远的学生:山果
读完山果的信,我不禁潸然泪下,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山果家那遥远的如冬日暖阳般挂在树上的红橘。同时,我也明白了自己是个平凡的人,也是一个和别人不太一样的人,我所有的希望与雄心壮志,便是珍视我与孩子们那真诚的情谊,努力焕发出自己生命中如红橘般的光芒,然后踏踏实实地在这座山区小学活下去。 (责任编辑: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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