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儿落
梧桐花儿落 □房宽杰 桃花谢了,槐花纷飞,一场场早春的花事过后,季节深处,树木换了新装,嫩绿、草绿、青绿、黛绿,一片碧波荡漾的绿海。此时,梧桐花悄无声息地开了,开得繁盛而素淡。 梧桐树在故乡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随处可见。花开时,走过树下,一丝淡淡的香气袭来,一朵朵形如喇叭的紫色花朵缀满枝头。花开得正欢时,父亲爬到树的枝杈上,用钩子将带花的树枝折下,等候在树下的祖母摘下梧桐花,抖落微尘,收进篮中。我跟在祖母身后,拾起掉落的梧桐花,去掉花蒂,轻轻吮吸,唇边是一抹微微的甜。在那些缺衣少食的日子里,一树桐花,就是我童年的糖块。 祖母自年轻时就患有心脏病,不知从何处讨得一个偏方。早上空腹,用七朵梧桐花和一个鸡蛋做汤,不加油盐,连汤带花吃下去,据说能治祖母的病。于是,每年梧桐花开时,一家三代便聚在梧桐树下收集花朵。 祖母将梧桐花冼净,摊开在阳光下,隔段时间翻动一下,等到花儿彻底晒干了水份一捏就碎时,祖母小心翼翼地把花朵装进袋子里,备足一年的食用。做这些时,祖母眼中满是虔诚和祈盼,那一朵朵干枯、萎缩的花儿仿佛蕴含着无限希望。 每天清晨,祖母把锅放在炉灶上,清水中放入梧桐花,干枯的梧桐花在水中渐渐饱满,舒展开来,重新散发出生命的光彩。水开后,磕上一个鸡蛋,梧桐花和蛋花搅在一起,一缕似有若无的香味,弥散开去。望着汤里诱人的鸡蛋和散落的梧桐花,我忍不住喝了一口,汤却是淡而无味,竟有一种难言的苦涩,连鸡蛋也是涩涩地难以下咽。经过阳光的暴晒和时间的推移,原本有一抹微甜的梧桐花竟有了药的味道。 祖母的梧桐花汤一喝就是几十年,其间,祖母的病慢慢趋于稳定,想来是梧桐花起了不小的作用吧。 流年似水,梧桐花年年开过,而祖母却渐渐不认得我,不认得她所有的亲人,也不知何时该吃饭喝水,整日呆坐着。梧桐花开时,祖母却还记得拿着竹篮,到树下采收梧桐花。偶尔,有花轻轻飘入篮中,祖母咧着没牙的嘴浅浅地笑了。祖母笑,我也笑,笑着笑着,脸上却有泪滑过。头发花白,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的祖母就在这年年梧桐花开中,渐渐老去,到了需要呵护和照顾的年纪。 祖母是在梧桐花盛开的时节走的。我想,祖母是喜欢春天的,所以才选了这个季节离开。送别祖母时,满树繁花正在飘落,一朵,一朵,落地时一声轻响,把心中的思念和悲伤敲得支离破碎,泪飞扬在风中。 花开花落之间,不过只相隔了12个月,可树下,却再也没了祖母的身影。那些陪伴祖母捡拾梧桐花的岁月,将在记忆中开落,捻花成思,终将怀念一生。 (责任编辑:副主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