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同行

与父亲同行

作者：沈文兰

腊月二十六，帮助妈妈蒸了馒头。

当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的时候，我匆匆吃了晚饭，提起一篮子馒头和一点蔬菜，就往自己的家回。妈妈撵出大门，说：“你爸要送送你。”我大声地回应她：“天这么冷，我不要我爸送。”妈妈生气了，说：“看看你这个孩子，你爸他想和你走走说说话。”我只好停下来，看到父亲，从餐厅里慢慢走出来。

在浓浓的夜色中，在寒风侵袭着每一个角落的时候，我看不清父亲的表情。他穿着黑色的连帽羽绒服，帽子斜戴在头上，缩着脖子，倾斜着右肩膀，蹒跚着脚步，摇摇晃晃的来到我的身边。用僵硬的右手，去提篮子，帮助我拿东西。我以计算机的速度，用记忆的引擎，在大脑里快速搜索，没有找到和老弱父亲同行的印记。我记忆中的父亲是这样的：他骑着一辆很大、很干净的飞鸽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坐着幼小的我和姐姐，后面的车座上坐着妈妈，怀里抱着半岁大的小弟弟，车把上还挂着送给外婆的礼品。他脚蹬着自行车在乡间白色的土路上飞奔，和妈妈谈笑风生，逗着我们姐妹俩，一路洒下的都是欢快。而现在，篮子不大，放了十二个馒头，他默默的提着，显得十分沉重。倾斜的右肩，像被岁月有力的大手使劲往下拉着，始终不能和左肩平行。他慢慢地抬起左脚，又很迟钝地放下右脚，胳膊也没有摆动。仿佛我的每一步都在展示轻松、勇敢和自豪。而父亲的每一步都沉重、颓废和怯懦。开始和我并肩，渐渐的就落到了我身后的十几米处。我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在离我十几米的黑暗中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犹如黑暗中一叶残破、行动缓慢的小船，在黑夜的海里，驶向我，再驶向我。又犹如寒冬中一片墨色落叶，徐缓的往下落，但是被冷风承托着，很轻地飘呀飘。我的父亲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他从来就没有向我说过什么？我为什么都没有注意呢？难道岁月就是这样把人变得苍老和柔弱吗？我的心在无边的黑夜里颤抖，颤悚。我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回去，提了篮子，搀扶着他的胳膊，说：“爸，你赶紧回家吧，我一个人能拿回去。”他固执地摇摇头，说：“你一个人拿不回去，我能帮你拿点是点。我慢慢走，你先回去吧，不要管我。”不到二百米的路，我停下来四次，等了父亲四次，折回去三次。在楼下，他把东西放到我手里，又斜着肩膀，缓慢而去。父亲想和我说什么话呢？也许是我总是急着赶路，总是跑在他的最前面，距离他远了，所以他始终没有表达出什么。

和父亲同行，我泪落成行，心痛难止。无法释然对岁月无情的仇恨，无法改变对往昔、以及未来的万般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