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野花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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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野花征服 李彦荣 又是一年花开浓荫的季节，你在钢筋水泥的围抱中，开始想念鸟语，想念花香，于是你想起了，那个去年你误过花期，未曾拜会的牡丹园。 “看牡丹去！看牡丹去！”心中的渴望发酵酝酿，竟膨胀得要将整个心房塞满，于是，终于在那个晴好的下午，你卸下营生的谋划，停下生计的盘算，一个人，轻轻娜娜地走出门，一路绕高楼，穿林荫，过马路，悠闲地走向那处牵魂挂心的牡丹园。 小小的牡丹园，不过三百平见方，走进去，曲曲折折的小径，竟延伸出一番探幽的意趣。花开当景的牡丹，有紫色，有白色，有粉色，绿叶扶持，花香惹人，雍容华贵，夺人眼球；那些有点矜持的花苞，迟迟不肯展露花姿，但鼓鼓的身子却难掩一颗满含开放欲望的饱胀之心；还有那些羞答答地微微展露芳容的牡丹花，更是情状无限，逗惹出你情思万缕。 于是，那个下午，你在高楼林立的闹市一隅，在一方小小的牡丹园中，领略了万种风情，千般柔情。你很荣幸，能适逢其会，在牡丹最美的时候做一个见证者，你仿佛觉得，牡丹定是在等待你这位知音，等你为她作诗赋对。 然而很快，你又为你轻易的钟情和暗许而后悔了。 这次，你来到了不知名的山里，踏上了不知名的小道，遇见了不知名的野花。这种花儿，花瓣细小如火柴头，众多火柴头抱团成了一个小花球，十七八个小花球簇拥在一起便是一丛一捧，那花朵并不比牡丹硕大，花色也比不得牡丹艳丽，花香更不及牡丹浓郁，然而你却被它征服了。 那是怎样一种风景呵。依着起伏的青山，它们就这样一丛一丛，一捧一捧，随心所欲、自然而然地星布着。它们长得野性，生得恣肆，就那样自我地开放着，不是因为你的钟情，也不是因为你的暗许。它们既不以大红大紫夺目，也不以层层叠叠抢眼，更不会故作矜持、害羞的模样，逗惹你的情思。它们以其貌不扬，拒绝了所有关于风花雪月的想象。那一刻，你突然觉得，似这般遗世独立，应才是生命最高贵的姿态吧！ 那又是样一种怎幽香呵。它们的香不甜不腻，不媚惑，不张扬，更不会骄纵地掩盖泥土的气息，排他地挤掉青草的气味，它们谦虚地将自己的淡淡花香，交融进青青草香、沉沉的泥土香中，在阳光地照耀下，在微风的送拂中，丝丝缕缕，滋心润肺。那一刻，你突然觉得，像这般沉静淡雅，也才是灵魂最本真的香味吧！ 与之相比，那些园圃中的牡丹，又是何其可怜。为了取悦观者，它们被砖石栏杆圈禁，书“牡丹园”之类于碑石之上，镂歌咏牡丹诗词于梁柱之间，以营造出诗情画意；它们被修花剪叶，裁身斫枝，以更能展露芳华；它们被调配挪栽，各色相间，以达到更美的视觉效果。如此这般后，牡丹拥有了大家闺秀的雍容华贵，端庄典雅，却难免于举手投足中显露出被规整、被绳墨的痕迹。甚至于那惹鼻的馥郁，太甜，太满，排空一切；那抢眼的红绿，太妖，太媚，勾魂荡魄，像极了那些招摇着香帕的青楼女子，引来阵阵蜂围蝶绕。 而这山间野花，则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遗世独立，洒脱出尘，淡雅高洁，无拘无束。于是，从野花这里，你知晓了，原来在娇艳夺目之外，还可以有不露芳华的高贵，在馥郁扑鼻之外，还可以有不着痕迹的幽香。那是属于生命的本色姿态，一种不落俗尘的自然、原始之姿；那是属于灵魂的本真香味，一种浸透灵魂的淡雅、真实之香。从而，你领悟到，人生其实不必非要馥郁扑鼻、姹紫嫣红，更不必非得逢迎俯就、谄媚卖弄，其实只要显露真性，表达真情，虚怀处世，也同样有征服人心的强大力量。 然而，你更明白了，试图在规整过的花圃里追求性灵的舒张是徒劳的，试图在喧哗的闹市中追寻生命的高贵是无功的，它不能超出砖石四围的拘囿，不能摆脱风花雪月的纠缠，不能突破红尘俗世的藩篱，但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野，在野芳幽香的启迪中，可以说，你已经站在了上帝面前。 (责任编辑：副主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