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的树影落到木椅上
|
诗歌卡片（27～31）
卫铁生
二十七。
慵懒的树影落到木椅上
他们坐下来，缓慢的中年
在夏日午后进入画面
婴儿车停在花丛
隔代的爱，盖头似的红纱布
沦陷成遮阳的实用主义
浪漫气息浓厚的公园
小情侣的耳语依然夏天一样热
另一张木椅，重复他们的曾经
他们在小口小口的茶水中降暑
保健过的心跳和衣襟
维生素的眼神，持续着平静
他们停了一会儿就走了
一只遗落的奶瓶，在坐过的地方
静静地，响起青翠的蝉鸣
二十八。
卧榻山阴，涓涓清泉，羽扇闲置衣袖
怒花对微风，水墨放鹤，可拟古贤神韵
夏日独享幽静，草绿浓茂，肥堪待云来
想起杏花村典却的春衣，想起良宵人
小桥月上，同肩晚眺，其情胜世外
忽有画外音：寻芳者追深径之兰
要的是知音达心，雅致洗清骨，不坠浑浊
此处小园林，午后览书，参差树影句中拂动
多少过客燥热红尘，依势依财，锦衣裹尸
其愁苦缠身，失去自然真趣
而仿陶潜斜卧南山，不说可浣三载尘胃
宜能妙处消暑，坐看氤烟，不再浮蘼
友曰：你悟了，山川之情，勃然不尽，避世否？
我只是被纯美风景接纳一次须臾
因无金可散，被安闲施舍，偏得一回心净
二十九。
当花朵看到你时
际遇都是自然的事
身世无需大红大紫
留一份素雅在回眸间
或许就是读不倦的诗
芸芸众生都在路上
不丢本色的活法
也无需强加的丰沛故事
当你邂逅一朵野花
可能叫不出名字
只是无防备无纷扰的心
早已接纳了缘分的福祉
三十。
去公园走走
用花香把浊气放逐
离繁华与喧嚣远一些
读一读草木原有的姓氏
这个城市该休息一下了
把女娲的泥巴重新和一和
里面加一些明亮露珠
加一点质朴的钙和纯正的亲戚
最后撒一把向日葵花籽
我从长椅上梦醒时
公园正在拆迁
据说要盖一栋超豪华写字楼
三十一。
没有刻意附庸荷塘月色
也没有去石头里寻找隽永
随意与一片花叶站一起
无论怎样的姿势
都不是豢养的盆景
想到旧日郊外夏日午后
啃食荷藕解饥的童年
宁要某某主义的草
也不要某某主义的苗
那一年，我在补丁的画布上
碰翻了统一配置的染料
幻灯片批评的小资情调中
我藏了一朵荷花
开在五十年后的水塘
诗歌卡片（12～20）
卫铁生
十二。
鸬鹚在岸上，鱼在水中
导演在镜头中眯着眼睛
他在体验戏里的死死活活
一张水墨海报上
主角配角正准备杀青
打黑除恶的大故事结尾处
一个跑投资龙套的鸟人
突然拍一声惊堂木：
那是朕的鱼
十三。
在陌生世界一次次向自己问好
却问不出我是谁的过客
逐渐的消失中
重复着饥渴和疲惫
同样问不得谁是下一个我
山水在下，诸神在上
被生存的敬畏压缩的路上
风尘一次次的辨认里
是我，又不是我
说不清的答案中
混着一群模棱两可的人
十四。
他的任务已完成
剩下的部分交付给时间空间
我说，这差异的美要人命
他回复，真的吗？是真的吗？
之后是一串哈哈
我很理解生死期间的
带着热血心脏回眸的思索
有些不回答的答案
让X和Y永远有新解析
他的任务已完成
流水吹过枯萎的腰身时
下面的故事早已开始
十五。
一些没有说过的话越来越远
一些新鲜的人越来越远
一些事如过期的木香顺气丸
无需再强调行气化湿
我在干柴里晒掉最后的烈火
戒骄戒躁的饰物
与曾经的怒放隔着一个夏天
越来越远的俗物只剩下美
剩下艺术的啊啊啊
十六。
你走后
石头和薰衣草还在
晒干露水的晌午还在
小微风却不是去年的
拂过脸颊和眼袋
以为是原生态的旧红颜
他在不写情诗的余岁里
想起你箱底的丝绸
带着皱褶的日记
有一把丢失的草戒形钥匙
十七。
俯身宣纸与安闲说话
唇齿间突然开出大朵的花来
先不邀请顽石和小桥进入画面
还没准备好足够的复杂
来应付坍塌的红楼
只余几缕青枝垂下来
仿若等某个春天来折的手
想着这些的时候
老花镜又深邃了一度
上面落几滴隔夜的雨声
十八。
穿补丁衣服的女孩在水边站着
素颜又饥饿的美
对着开满荷花的水塘
再过几天她就要出嫁了
要剥开这些枝枝叶叶到对岸去
什么样的改变在等她
怎样的时光穿越
在自我与非我之间梦想成真
她不知道
她的年代只有简单的黑白
十九。
别考虑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也别在意一捆干草
能捆住多少大地的气息
简单原始的作品
并非都带着哲理的光芒万丈
当一地鸡毛的生活
琐事般不被高大上打扰
被喧嚣遗忘的一隅
有不修饰的意境
保存着诗经最初的咯咯声
二十。
过滤年岁里的色彩
把暗斑和颓废更换成花瓣
她干得像缪斯的侍者
众多波折在线条的藤蔓上睡了
只留下几棵快乐的纽扣
就如平静的石头走过波涛
她给自己的自画像取名福儿
不让多余泪水挂上睫毛
因为阳光一直醒着
因为暖不可复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