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
天光亮了。江巧巧想,今天能见到那个大娘吗?刚要出门,妈妈不放心的追过来,往她的书包里又塞进一本书,嘴里叨唠着“又忘了,又忘了,每天稀里马哈不知道想啥。”江巧巧说“今天没有物理课。”妈妈没有理她,自去忙活,一边口里还叫“老江,还不快起?太阳照腚沟子了。”江巧巧赶忙出门。没文化没本事的爸妈就是这样。 走在路上,夏天的阳光就是在早晨也是那么灿烂,透过路两旁一排排大树的枝叶间隙活泼泼的洒下来,映的绿色的叶片也是金光闪闪,或明绿或镶上一层金边。江巧巧骑着小折叠车子,晨风吹乱她的头发,鼓起她的衣服,,轻飘飘的就像鸽子的翅膀。在前方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果然又见到那个老太太,不由嘴角含笑,正要招呼,从一旁她的同班同学许然年骑着电动车停在她身边,故意大声问“江姐,你对谁笑呢?”江巧巧瞪了他一眼不高兴的说“讨厌,谁是江姐?”再一看绿灯亮了,许然年一声口哨骑车就冲过去,差点和一辆汽车撞上。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小兔崽子瞎了眼不看路?”许然年头也不回大声回“爷爷不看孙子的路。”江巧巧听司机喃喃咒骂,倒觉得就是许然年不对,他回骂这个司机也没错。再看那个老太,已经不见了。估计是走开了?江巧巧有些失落。赶到学校,上完早自习,课间,有几个外班的女生让同班一个女同学把江巧巧叫出来,到了走廊一个拐角,这里没啥人。一个女生就问“保护费呢?现在物价涨了,保护费也得涨。”江巧巧头一低,没吱声。那女生冷笑一声“又没钱交?哎呀,你不是骑个小轮吗?挺会装的。说不让你骑,你就骑,咋?交钱,要不还是老样子,放学堵你。”等了一会儿,见江巧巧还是没有反应,这个女生就动手推她“说话呀。” 附近传来一个男生的喊声“贾老师。你来了。”这些女生一听互相使个眼色,先头的女生恶狠狠的说“你敢多说出一个字,小心点。”然后一般人匆匆离去。许然年跑过来,看一眼女生的背影,小心的问“咋回事?”江巧巧反问“教导处的贾老师真过来了?”许然年嘻嘻一笑,说“没有,我就是顺口那么一说,要不能吓跑她们吗?到底咋回事?”江巧巧正要说,上课铃响了,俩人急忙向教师的方向跑。一上午的课都是各主课的月考。江巧巧的心情低落,这边考试,那边心里百般合计,她知道烤糊了。放学的时候,正在收拾书包,就听前座几个同学笑着议论“马局,考咋样?张处说他没考好。”“田总,一块走?今天考得还凑胡。”局,处,总,都是老爸的官衔或职称,江巧巧不爱听,装听不见。有个同学招呼许然年“然年,一块走。”许然年回“我回我奶家,不回自己家,你先走,下次。”他从江巧巧的身边走过,看也不看她一眼。 江巧巧急急忙忙的夹杂在一大溜同学中间,忙忙的到停车场刚要推上自己的小车子,就见那几个外班的女同学在不远处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心一慌手一抖,开车子也开不好。恍惚间,她透过校墙的铁围栏又看见那个老太太,就站在墙外马路的正对面,笑咪咪的看着自己,江巧巧再一回头,那几个女同学不知道去哪里了,再看老太也走开了。奇怪。江巧巧推上车子骑了一段路,许然年从后边追上来,问“没啥事吧?”江巧巧看他一眼,也问“你咋从这儿走?不回你奶奶家吗?”许然年一笑“和你走一段,那些女生老堵你吧?”江巧巧叹口气“上个月,我妈花九百多给我买了个小轮,就我现在骑得这台,二班的一个女生,她要她妈给她买,她妈没给买。她就要我以后不要骑,我不干,就惹下了。天天派一帮女生来找我,要保护费。”许然年倒吸一口冷气说“你们女的还这种的?”说话间,到了江巧巧的家门口,许然年到了别就先走了。进了门,妈妈的脸色有些阴沉,“那男生是谁?你不是搞对象了?要是,看我打折你的腿。”江巧巧不耐烦的说“打吧,我活的不耐烦了,咋着?” 妈妈气的哆嗦“你翻天了?说你俩句就这态度,说你是为你好。”江巧巧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房门,妈妈在门外喊“你不吃饭了?”江巧巧不应,一下子扑到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眼泪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不停的流。为什么这样?凭啥欺负我?爸爸回来了,妈妈的大嗓门在客厅响起“问问你姑娘咋了?不吃饭就进屋睡上了。”爸爸可能也很累,说“别管她,饿了就出来吃了。先给我盛饭。”江巧巧抬起头,用手一擦眼泪,翻个身,仰面朝天的躺着,一眼看到那个挂饰,是那个老太送的。造型简单,是一只青色的狐狸歪着头一口咬住自己毛绒绒的大尾巴,可是狐狸的姿态实在可爱,象撒娇,象假装生气,又像故意逗弄谁,一双乌亮的眼珠流露着聪慧调皮的神色。 这还是那天课活,江巧巧偷溜出校园,正在街上闲溜达,不小心碰到一个老太,当时她的心里有些慌,她见过有人搀扶跌倒路边的老人,反被老人的家属倒咬一口要赔偿的事情。她一向胆小,做不到有些同学的“我撞了就撞了,你爱咋,就咋,不行我就找人收拾你”的横样子,毕竟她也不认识谁,更不敢横。老太个子不高,瘦瘦的,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衣服虽然旧,可是干干净净板板正正的。“没事,小姑娘,啥事没有。”老太太的口音很好听,脸上的皱纹笑得展成了菊花,一双眼睛就像小女孩那样清纯欢喜活泼,看的人心里暖洋洋的。江巧巧心情放松,不好意思的道歉,老太哈哈的一笑“多大点事儿?心放开了,啥也不怕。”江巧巧有些没听明白,愣了一下。老太笑着说“一看就是个好孩子。但胆儿小,我就住这附近,你肯定老能看见我。也算咱俩有缘,送一个礼物,收好了。”就递过一个青狐狸的的挂饰,江巧巧一看就喜欢,接过来道声谢,细细欣赏再抬起头,老太不见了可能走了。此刻江巧巧伸出手捂住青狐狸挂饰的前腿,喃喃自语,“我现在心里好烦,不敢去上学,也不想上学。我该咋办?”青狐狸打个哈欠,伸伸懒腰,一甩尾巴,跳下地,就像个狼狗那么大,乌溜溜的眼珠友善的看着江巧巧,开口说“玩去?敢不敢坐到我背上?”江巧巧几乎坐到地上,张大了嘴说不出话。青狐的毛头一拱她,催道“快点,下午你不上课了?”迷迷糊糊的,江巧巧坐到青狐的背上,它四蹄腾空,一跃而起,从墙上就穿了出去一跃到蓝天。身旁的风呼呼的,头有些晕,缓了一会儿,向下一看,江巧巧呆了。她看见烈日炎炎下,爸爸满身是汗,正弓着身子推一小独轮车的水泥。爸爸不是说在大酒店做保安吗?怎么在这么脏的工地上干活?青狐回头对她说“这儿工资高,要不怎么给你攒钱?” 青狐又飞了一会儿,前头大团云团翻卷变幻着五光十色的彩色,可是上面还有不同的影像出现。那几个堵她的女同学,长大了,奔波在不同的人生路,有工人有售货员有白领,生活的压力压在她们的肩上,眼里的愤愤叛逆消失成生活历练之后的平静和茫然。而局,处,总,有老爸的关系也有自己努力的因素,大学毕业的,留学归来的,不是进了机关就是经商,父辈退休了,自己面对自己的人生,一样付出辛苦的耕耘着。看去轻松体面的工作,一样有心血靠努力,甚至眼神中世故的背后疲累就像流水流到独处时的脸上。江巧巧默然了。再看下去,许然年,已经长成个大小伙子,帅帅的,也懂事了,上了班,可是嫌累就考自考,连考好几年,快三十了拿上本科文凭参加司法考试,果然考中了,去了一家律所实习,因为没有案源再给大律师打杂。看的江巧巧扑哧一笑。她想看看自己的未来,可是还是看到爸爸流汗的身影,妈妈在市场卖菜的身影,为了让自己好好学习,她们省吃俭用,给自己买好车子买学习资料。江巧巧沉默了,眼里酸酸的。青狐回头看她,眼里有些调皮的光芒闪动,问“好看吗?”江巧巧赌气说“不好看,什么呀?将来就活成这样?”说时一扭头,可是她又看见 爸爸劳累一天回了家,看到妈妈做好饭脸上的开心笑容,妈妈看到自己晚上伏案读书的欢喜面容,看到那些女同学在在休闲时间和家人和朋友相聚时的笑容,看到许然年努力工作之后有了自己的第一庄标的较大的案源是的笑容,更重要的是他打赢了官司,哪怕对方有权有势。呵,多年以后这家伙内心还是火热的,但表面嘻嘻哈哈的。可是我以后呢?江巧巧沉思着。我会成为啥样的人?青狐打个哈欠“我累了,回去吧。我就告诉你,将来做啥工重要,让自己开心更重要。”说时它又在云海间奔跑。江巧巧问“咋样才开心?”青狐一偏头奇怪的问“我奶奶不是告诉你了吗?”江巧巧的脑海里一震,“心放开了,啥也不怕。”青狐带她回到家,说声“累死我了。我得睡一会儿。”说时将背一耸摔下江巧巧,看她摔个马趴,青狐哈哈的笑了,就像个调皮的孩子。江巧巧虽说没有摔疼也不高兴,气鼓鼓的看着青狐,看它笑得那么开心,自己也笑了。 妈妈在房门外喊“睡够没?吃饭吧。下午上学别迟到了。”江巧巧一惊,睁开眼一看,自己躺在床上睡着了。她做起来,看到青狐挂饰好好的在原处挂着,可是一双乌亮的眼睛好像在闪动着欢喜调皮开心的神色。江巧巧跳下地,伸个懒腰,蹦出房门吃饭了。 下午,她一到学校,主动找到那个女生,说“小轮我还骑,那是我妈给我买的,你想和我交朋友,就交,小轮可以借你骑,别给我骑坏了。你还想堵我,我奉陪,是找教导处还是咱俩单挑,”说时她的双手握成拳头在女生面前一晃“我都不怕,你选。”她的目光清澈明亮,大胆的看着这个女生,一身的正气。女生的眼神躲闪着她,嘴里嘟哝着“装啥?”上课铃响了,江巧巧又说一句“你选好,放学我等你。”说完回到自己班。 放学了,没有人堵她,江巧巧欢快的骑着自行车,风吹起她的头发,衣襟,她觉得自己在飞行。许然年从后头赶上来问“江姐,咋这开心?麻烦没了?”江巧巧大声说“麻烦以后还会有,有了就面对,面对了就得笑。”许然年不解的问“江姐,你说啥呢?”江巧巧看了许然年一眼“比速度?”许然年一挠后脑“马路车多,我不敢。”江巧巧一笑,加速骑过去,许然年正要追,红灯亮了,他看着江巧巧的背影心情也很开朗,那背影生机勃勃的。而这生机勃勃的背影十余年后看起来,还是那么富有活力,比她少女时期还有力度,所以许然年一下就认了出来。他从背后叫住江巧巧,笑呵呵问“老同学,今天来我们所贵干?”江巧巧的目光调皮里流露着欢欣开朗,说“来采访你这个不畏强权的大律师。”许然年不好意思的一模后脑就像少年时代,说“我才刚起步还得努力。不过既然采访我,我就得配合,晚上一起吃饭,好采访我。”江巧巧扑哧一笑,眼光亮亮的。 到许然年以男朋友身份自由出入江巧巧的闺房时,看到青狐挂件,吃惊的说“你俩的眼神真像。”江巧巧开心的说“当然,她让我自己的心理医生。”许然年瞪大了眼,看江巧巧温柔的在青狐的小尖嘴上一吻,许然年什么也没看见,但江巧巧清楚的看到,青狐的小毛脸有些红了,毛绒绒的大尾巴害羞的捂住眼睛,可是又露出一只眼睛,好奇的看着许然年把嘴凑近江巧巧的嘴,江巧巧张大嘴就要咬过去,吓得许然年向后一缩,江巧巧调皮又得意的一笑,轻轻地吻在许然年的脸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