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角色
正值初春,济南市的天气仍是寒冷刺骨。 一个北风呼啸的早晨,在火车站附近一个院子里,太平剧院头牌武生沈连升和他的徒弟李小升跟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喊嗓子、踢腿、翻跟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自从进入梨园行之后,师徒两人这个习惯从来没间断过。 他俩正在凛冽的寒风中苦练时,突然,当地驻军马师长的副官送来一张请柬,原来“临时大总统”袁世凯要当什么“中华帝国”的皇帝,马师长想巴结袁大头,弄个山东省的督军当当,于是,就想在袁世凯的“登基大典”那天,要沈连升师徒两人在济南的太平剧院表演一出《千里走单骑》。 李小升从小父母双亡,是沈连升收养他的,虽是师徒,更如父子,现在两人听说要他们为袁世凯当皇帝唱戏庆贺、歌舞升平,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这时,副官不陰不陽地开口了:“沈老板,济南是马师长的天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马师长是个**不眨眼的刽子手,胳膊拧不过大腿呀,没办法,师徒两人只得收下了请柬和定金。 第二天早晨,马师长就派了一队士兵,强行把沈连升和李小升像押解犯人似的,带到了太平剧院排练。 太平剧院舞台是清一色红松铺成的地板,演员在上面翻跟头、打把式非常得心应手,当年是济南最好的演出场所。 沈连升虽然不愿意拍马师长的马屁,也不愿意为袁世凯粉饰太平,但是马师长的人拿刺刀逼着呢,眼看着袁世凯“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沈连升愁得吃不香睡不着,妻子见此情景,劝他说:“你就想开些吧,不就是演一场戏么,不要这么认真了。” 沈连升说:“你当我是为了自己么?我沈连升在梨园行虽然谈不上大红大紫,但也算是功成名就,即使是因为这次而留下千古骂名,我也认了,可小升就不同了,他还年轻,如果这么年轻就坏了名声,今后还怎么在梨园行混饭吃呀!” 妻子长叹了一口气,说:“唉,你要是真的不演,马师长能放过你吗?” 沈连升说:“天无绝人之路,让我再想想办法……” 再说李小升的心里也不踏实,从师父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他现在每天在舞台上排练,那只是在马师长刺刀的逼迫下不得不这样做啊,如果真的到了袁世凯“登基大典”那天,师父会老老实实上台演出吗?李小升太了解自己的师父了,他认准了一个理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如果到了那天师父果真不肯登台,**不眨眼的马师长,那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呀!为此,李小升的心揪得紧紧的。 有一天,沈连升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的愁容突然不见了,他不但每天认真吊嗓子、走台步,甚至还练起了翻跟头,这让李小升大惑不解:师父这是怎么了?更让李小升感到奇怪的是,师父每天吃过晚饭后,就一个人走进后院的一间空房子里,一进去就是老半天。这个小院原来的主人是开酱菜园子的,后院那间空房子里只有几口当年腌咸菜用的大缸,师父到这里干什么呢? 一天晚上,李小升又来到后院窥视,他竟然看到师父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悄悄出了院子…… 袁世凯“登基大典”的前一天,按照马师长的安排,这出《千里走单骑》要进行最后的彩排。 在化妆室里,沈连升突然提出要李小升扮演关公,他扮演马童。李小升一听顿时惊呆了:这些年一直是师父扮演关公,自己扮演马童,师父今天是怎么了? 李小升担心地问道:“师父,马童出场有一个难度很高的空翻,你都四十多岁了,能行吗?” 沈连升说:“没问题!” 第二天,《千里走单骑》如期在太平剧院公演,场面空前,全城轰动。 演出开始了,一阵急促的锣鼓声过后,扮演关公的李小升一个精彩的亮相,几句开场白念完,冲着后台叫了一声“马童”,扮演马童的沈连升喊了声:“来也!”在司鼓一阵清脆的丝鞭声中,沈连升双腿一用力,踏上边幕旁的弹簧跳板,身体就像离弦之箭,“嗖”的一声就飞出了一丈多高…… 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沈连升的身体落到舞台上的一刹那间,只听“咔嚓”一声,厚厚的红松木地板竟然坍塌了一个大洞,沈连升重重地摔倒在舞台上,他的一条腿摔断了,鲜血洒在舞台上……李小升猛然扑到沈连升身上,哭喊着:“师父!”这时,沈连升强忍着剧烈的疼痛,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苦笑…… 马师长的副官顿时慌了,他立刻冲上舞台,查看怎么回事,只见从舞台上那个塌陷的大洞里冲出了一群硕大的老鼠,副官探头向洞里望去,眼前的景象令他目瞪口呆:支撑地板的那些红松木方子,已经被老鼠啃得千疮百孔,随时都可能坍塌……演员摔伤了,舞台又被老鼠啃得不能用了,这场演出也就不了了之了。 原来沈连升在后院那间空房子的大缸里养了几十只老鼠,老鼠的牙齿跟人的指甲一样,每天都在不停地生长,必须及时剪掉。老鼠“剪”牙齿的办法就是不停地嗑东西,以此来磨去不断生长的牙齿。原先那些老鼠都被沈连升养在大缸里,每天苞米面窝头喂着,却没有地方磨牙。 一个多月后,老鼠的牙齿早已变得长长的了,沈连升把这些老鼠用一个**袋装着,悄悄放进太平剧院舞台的地板下面,每天定时喂食,不让老鼠跑散。这些老鼠见到松木方子,就疯狂地啃了起来,几十只老鼠昼夜不停地啃了十几天,看似坚实的舞台下面早已千疮百孔了。 知道这些后,李小升什么都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