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庆军：那匹老马

　　俗语说：“羊马比君子”，万物生灵都是有思想的，最近老是回忆起儿时家里的那匹老马，牵动我的思绪，带我回到简单却充满快乐的童年记忆里。

　　老家在马郏河畔的一个村子里，上世纪八十年代，祖祖辈辈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牛和马是家里的大家当，是干农活的重要帮手，我家就有一匹忠诚的马！枣红色，油光发亮，身体健硕，叫声响亮，干活卖力，深受家人喜爱和邻里的羡慕。说起这匹马的来历还有段小故事，奶奶的娘家离我们村五里地，是邻县夏津的一个村子，奶奶的父亲（我称叫老姥爷）很有善心，人敦厚朴实，日子过的还算殷实。有一年，这个村子里来了个马戏团表演，当时就借住在奶奶家。等马戏团就要离开村走时，一匹怀孕的母马却因产仔后得病死啦，失去母亲的小马不好喂养，马戏团的人就减价卖给了老姥爷。自此，老姥爷悉心照料，小马逐渐长大了。可能是继承了母马的基因，这匹马无论品相、活道都比普通农家养的马优秀很多，而且忙完农活，它还喜欢让老姥爷骑一圈遛遛，煞是让人羡慕。养了几年，老姥爷年纪大了，也挂着出嫁的奶奶家人口多，日子过得紧巴，就象征性的收了点钱，把马给我的奶奶家了。

　　爸爸爱马，并且听了老姥爷的嘱托，十分善待这匹马，开始初到我家时不吃不喝，不得已把老姥爷接到我家住了一段时间，才慢慢调顺好。从此，这匹马真正融入了奶奶家，成为了家中的一名重要成员。耕，锄，犁，耙等样样活计，都十分卖力，就是邻里借用，这匹马也很温顺听话。都说：马是通人性的，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它忠诚于主人永远记的家。每隔三五天，奶奶回娘家，套上它拉车去的时候，它特别兴奋，路上不用赶，一路小跑，见到老姥爷后，仰头长叫，四蹄乱踏，还不时用耳朵去蹭老姥爷，就像孩子回家一样。等到再走时，就麻烦多了，它怎么都不让套，非得老姥爷亲自动手，连喊加训，才勉强顺从。回家的路上，爸爸驾驶着马车，一个劲扬起鞭子吓唬马，仍是慢悠悠地走，马难以割舍老姥爷和曾经待过的家！

　　89年夏天，老姥爷得癌症去世啦，奶奶全家套上马车去奔丧。当天，人很多，都很悲伤，也没人顾得上喂马了，这个原因也许就是祸根吧。当天发完丧回家套马车，爸爸刚哭完姥爷，心情也不好，马也不顺从，就是不让套。爸爸用鞭子连抽带打，才终于套上。事后我揣摩，马儿通人性，它一定知道老姥爷撒手人寰，再也见不到老主人了。它默默流泪，哭了一天，只是没有人注意到罢了！回到家，爸爸去休息了，奶奶穿着孝衣（子女守孝期间要穿35天白裤子，白鞋）去喂马，平常温顺听话的马突然发疯啦，我当时年龄小，在房门口亲眼看见它前腿站立狠狠地拍在奶奶的肩上，然后从奶奶身上蹦过去，跑到大街上，长声嘶鸣，叫声很悲壮惨烈。爸爸听到动静赶过来，赶紧喊人把奶奶送到了医院，结果奶奶肩膀粉碎性骨折，住了俩月的院。我在医院看奶奶痛苦的样子，心都碎了，我是奶奶一手带大，奶奶就是我的全部。于是，我见到爸爸就哭闹，坚决要求他把马杀喽，给奶奶报仇。爸爸拗不过我，心里也气，回去后把马捆在木桩上，狠狠用鞭子和木棍打它，马疼的浑身淌汗，哆嗦，但一声也不嘶叫！像是知道自己错了一样。爸爸怕伤了它卖不了好价钱，就作罢啦。

　　后来有个喂了一辈子马的邻居三爷爷告诉我爸爸，说马通人性，它的旧主人不在了，你又打了它，它会报复你的，抓紧卖了吧，爸爸听了他的话，就赶集把它卖给了一个犁公地的（给别人犁地收费）。时间不长，就听到消息，买它的那家在犁地的时候被它咬了肚子，肠子都露出来了，人家把它卖给了宰坊，杀啦……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爸爸也不在人世啦，每每和奶奶聊天，就聊起老姥爷，聊起爸爸，聊起恋主的那匹马儿。逝者以斯，但愿时光慢些，再慢些走，多留给我们一些祖孙绕膝，满堂含怡的日子，陪陪我亲爱的奶奶，替天堂的爸爸尽尽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