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湖心岛茵尼斯弗利岛》 我就要起身走了, 到茵尼斯弗利岛, 造座小茅屋在那里, 枝条编墙糊上泥; 我要养上一箱蜜蜂, 种上九行豆角, 独住在蜂声嗡嗡的林间草地。 那儿安宁会降临我, 安宁慢慢儿滴下来, 从晨的面纱滴落到蛐蛐歇唱的地方; 那儿半夜闪着微光, 中午染着紫红光彩, 而黄昏织满了红雀的翅膀。 我就要起身走了, 因为从早到晚从夜到朝 我听得湖水在不断地轻轻拍岸; 不论我站在马路上还是在灰色人行道, 总听得它在我心灵深处呼唤。 2、《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白发苍苍,睡意朦胧, 在炉前打盹,请取下这本诗篇, 慢慢吟诵,梦见你当年的双眼 那柔美的光芒与青幽的晕影; 多少人真情假意,爱过你的美丽, 爱过你欢乐而迷人的青春, 唯独一人爱你朝圣者的心, 爱你日益凋谢的脸上的哀戚; 当你佝偻着,在灼热的炉栅边, 你将轻轻诉说,带着一丝伤感: 逝去的爱,如今已步上高山, 在密密星群里埋藏它的赧颜。 3、《柯尔庄园的天鹅》 树木披上了美丽的秋装, 林中的小径一片干燥, 在十月的暮色中,流水 把静谧的天空映照, 一块块石头中漾着水波, 游着五十九只天鹅。 自从我第一次数了它们, 十九度秋天已经消逝, 我还来不及细数一遍,就看到 它们一下子全部飞起。 大声拍打着它们的翅膀, 形成大而破辞的圆圈翱翔。 我凝视这些光彩夺目的天鹅, 此刻心中涌起一阵悲痛。 一切都变了,自从第一次在河边, 也正是暮色朦胧, 我听到天鹅在我头上鼓翼, 于是脚步就更为轻捷。 还没有疲倦,一对对情侣, 在冷冷的友好的河水中 前行或展翅飞入半空, 它们的心依然年轻, 不管它们上哪儿漂泊,它们 总是有着激情,还要赢得爱情。 现在它们在静谧的水面上浮游, 神秘莫测,美丽动人, 可有一天我醒来,它们已飞去。 哦它们会筑居于哪片芦苇丛、 哪一个池边、哪一块湖滨, 使人们悦目赏心? 4、《基督重临》 在向外扩张的旋体上旋转呀旋转, 猎鹰再也听不见主人的呼唤。 一切都四散了,再也保不住中心, 世界上到处弥漫着一片混乱, 血色迷糊的潮流奔腾汹涌, 到处把纯真的礼仪淹没其中; 优秀的人们信心尽失, 坏蛋们则充满了炽烈的狂热。 无疑神的启示就要显灵, 无疑基督就将重临。 基督重临!这几个字还未出口, 刺眼的是从大记忆来的巨兽: 荒漠中,人首狮身的形体, 如太阳般漠然而无情地相觑, 慢慢挪动腿,它的四周一圈圈, 沙漠上愤怒的鸟群阴影飞旋。 黑暗又下降了,如今我明白 二十个世纪的沉沉昏睡, 在转动的摇篮里做起了恼人的恶梦, 何种狂兽,终于等到了时辰, 懒洋洋地倒向圣地来投生? 5、《丽达与天鹅》 突然袭击:在踉跄的少女身上, 一双巨翅还在乱扑,一双黑蹼 抚弄她的大腿,鹅喙衔着她的颈项, 他的胸脯紧压她无计脱身的胸脯。 手指啊,被惊呆了,哪还有能力 从松开的腿间推开那白羽的荣耀? 身体呀,翻倒在雪白的灯心草里, 感到的唯有其中那奇异的心跳! 腰股内一阵颤栗。竟从中生出 断垣残壁、城楼上的浓烟烈焰 和阿伽门农之死。 当她被占有之时 当地如此被天空的野蛮热血制服 直到那冷漠的喙把她放开之前, 她是否获取了他的威力,他的知识? 6、《在本布尔山下》 (一) (m.Taiks.com) 凭着围绕马理奥提克的轻波的 那些圣人所说的一切,起誓说, 阿特勒斯的女巫确确实实知道, 讲了出来,还让一只只鸡叫。 凭着那些骑士、女人——体形和肤色 都证明了他们真是超人,起誓说, 脸色苍白、面容瘦长的伴侣, 永远、永远充满了生机的空气, 赢得了他们激情的完整; 此刻,他们疾驶在冬日的黎明, 本布尔本山是他们身后的景致。 这些,是他们想说的要旨。 (二) 许多次,一个人死,一个人生 在他们那两个来世之中, 民族的来世,灵魂的来世, 古老的爱尔兰熟悉这一切。 无论人是死在他的床上, 或送他命的是一声枪响, 与亲爱的人们的暂时分离 是人都恐惧的最糟的事。 虽然挖坟者的劳作悠长, 他们的铁锹锋利,肌肉强壮, 他们只是把他们埋葬的人 重新推进了人类的思想中。 (三) 你听到过米切尔的祷告声声: “主呵,结我们的时代带来战争!” 你知道,当一切话儿都已说完, 而一个人正在疯狂地鏖战, 从早巳瞎的眼睛里落下了什么, 他完整了他不完整的思索。 于是有一会儿站得消停, 高声大笑,心里一片宁静。 甚至最聪明的人在使命实现、 工作认识、伙伴选择之前, 也全因为某种暴力行为, 心里总是感到那么惴惴。 (四) 诗人和雕塑家,干你们的工作, 别让那种时髦的画家一味去躲 他的伟大的祖先曾做过的事, 把人的灵魂给上帝带去, 使他把摇篮正确地填好。 衡量开始了我们的力量, ——个典型的埃及人把形状思想, 温和的费迪阿斯做出的形状。 在西斯汀教堂的屋顶中, 米开朗琪罗留下了证明; 那里,只是一个半醒的亚当 就能够使走遍地球的女人惶惶, 最后她的内心一片激情洋溢, 证明有一个预先确定的目的, 在那秘密工作的思想之前, 人类的完美实际上平凡。 十五世纪的意大利的大师, 设计上帝和圣人的背景时, 总画着花园,那里灵魂安宁, 人们看到的一切东西, 花朵、芳革。还有无云的天空, 多像睡觉的人醒了又在梦中, 看到的那些仿佛如此的形状 这种形状消失了,只剩下床 和床架,依然在声言 天国的门打开了。 哦旋转 一场更大的梦已经消逝, 卡尔弗特和威尔逊、布莱克和克劳德, 为信上帝的人准备了一种休息, 是帕尔默的话吧,但在那之后, 我们的思想就充满了混乱、忧愁。 (五) 爱尔兰诗人,学好你们的专业, 歌唱那美好地做成的一切, 轻视那种正从头到脚 都已失去了模样的奥妙, 他们缺乏记忆的头和心—— 低卑的床上的低卑的产品。 歌唱农民们,然后是 策马疾驶的乡间绅士, 修士们的神圣,仿效 饮完苦啤酒的人狂笑; 歌唱那些欢乐的爵士和夫人, 那是在英勇的七个世纪中 形成的最根本的本质; 让你的头脑想着其它的日子, 这样。我们在将来依然能 成为不可征服的爱尔兰人。 (六) 在光秃秃的本布尔本山头下面, 叶芝躺于特拉姆克力夫墓地中间。 一个祖先曾是那里的教区长, 许多年之俞,一座教堂就在近旁, 在路旁,是一个古老的十字架, 没有大理石碑,也没有套话; 在附近采来的石灰石上, 是按他的指示刻下的字样: 对生活,对死亡 投上冷冷的一眼 骑士呵,向前! 7、《一九一六年复活节》 我在日暮时遇见过他们, 他们带着活泼的神采 从十八世纪的灰色房子中 离开柜台或写字台走出来。 我走过他们时曾点点头 或作着无意义的寒暄, 或曾在他们中间呆一下, 又过礼貌而无意义的交谈, 我谈话未完就已想到 一个讽刺故事或笑话, 为了坐在俱乐部的火炉边, 说给一个伙伴开心一下, 因为我相信,我们不过是 在扮演丑角的场所讨营生: 但一切变了,彻底变了: 一种可怕的美已经诞生。 那个女人的白天花在 天真无知的善意中, 她的夜晚却花在争论上, 直争得她声嘶脸红。 她年轻、修理,哪有声音 比她的声音更美好, 当她追逐着兔子行猎? 这个男人办了一所学校, 还会驾驭我们的飞马; 这另一个,他的助手和朋友, 也加入了他的行列; 他的思想大胆而优秀, 又有敏感的天性,也许 他会终于获得声望。 这另一个人是粗陋的 好虚荣的酒鬼,我曾想。 他曾对接近我心灵的人 有过一些最无聊的行动, 但再这支歌里我要提他: 他也从荒诞的喜剧中 辞去了他扮演的角色; 他也和其他人相同, 变了,彻底的变了: 一种可怕的美已经诞生。 许多心只有一个宗旨 经过夏天,经过冬天, 好像中了魔变为岩石, 要把生命的流泉搅乱。 从大路上走来的马, 骑马的人,和从云端 飞向翻腾的云端的鸟, 一分钟又一分钟地改变; 飘落在溪水上流云的影 一分钟又一分钟地变化; 一只马蹄在水边滑跌, 一匹马在水里拍打; 长腿的母松鸡俯冲下去, 对着公松鸡咯咯地叫唤; 它们一分钟又一分钟地活着: 石头是在这一切的中间。 一种过于长久的牺牲 能把心变为一块岩石。 呵,什么时候才算个够? 那是天的事,我们的事 是喃喃念着一串名字, 好像母亲念叨她的孩子 当睡眠终于笼罩着 野跑了一天的四肢。 那还是不是夜的降临? 不,不,不是夜而是死; 这死亡是否不必要呢? 因为英国可能恪守信义, 不管已说了和做了什么。 我们知道了他们的梦; 知道他们梦想过和已死去 就够了;何必管过多的爱 在死以前使他们迷乱? 我用诗把它们写出来—— 麦克多纳和康诺利, 皮尔斯和麦克布莱, 现在和将来,无论在哪里 只要有绿色在表层, 是变了,彻底地变了: 一种可怕的美已经诞生。 8、《思想的气球》 双手,依照给你的吩咐去做; 牵引着思想的气球 膨胀并且飘曳在风中 抵达它狭隘的棚屋。 9、《圣徒和驼子》 起立,举起你的手然后开始 祈福 为一个品尝着惨烈痛楚的男人 在回味他已丧失的名声的过程中。 一位罗马的凯撒也已屈服 在这驼峰之下。 10、《圣徒》 上帝试探着每一个人 根据种种不同的方式。 我不应该停止赞美,因为 我正在用皮鞭痛笞自己 也许就在那个夜间与清晨,我就可以驱赶走 在我肉体中隐藏着的希腊人亚历山大, 还有奥古斯都?凯撒,在他们之后 接下来就是了不起的无赖汉亚尔西巴德。 11、《驼子》 对于所有在你肉体中起立 并且祈福着的人们, 我要呈献上自己的这份感激, 给予他们的敬意恰好根据他们的等级, 但绝大多数的都要留给亚尔西巴德。 12、《旋转》 旋转!旋转!古老的石脸,向前望去; 想得太多的事呵,就再也不能去想; 因为美死于美,价值死于价值, 古老的特征已在人的手中消亡。 非理性的血流成河,染污了田地; 恩培多克勒把一切乱扔在地上; 赫克托死了,一道光在特洛伊映照; 我们旁观的,只是在悲剧性的欢乐中大笑。 如果麻木的梦魇骑上了头顶, 鲜血和污泥沾满了敏感的身体—— 又怎么样?不要叹息,不要哀恸, 一个更伟大、更动人的时代已经消失; 为了涂过的形体和一箱箱化妆品, 我在古墓里叹息,但再也不叹了; 又怎么样?从岩洞中传出一个声音, 它知道的一切只是一个词“欢欣!” 行为和工作渐渐粗了,灵魂也粗了, 又怎么样?古老的石脸亲切地看待一切; 爱马匹和女人的人,都将被从 大理石的破碎坟墓里 或暗黑地在鸡貂和猫头鹰中 或在任何富有、漆黑的虚无中掘起, 工人、贵族和圣人,所有这些东西 又在那不时髦的旋转让旋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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