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
暑。 日字下面一个者。 “暑”的字架结构,像是描述着一幅夏日的景象。所有人,都是顶着太阳四处奔波的行者。 而我放任自己每天都在家里,日复一日地在书房里偷闲。半卷下垂的米色窗帘落下投影,窗外浓郁炙热的树叶在眼前扑扇翕动,可即便是静静地坐着,那股夏日独有的热浪依然在房间拥挤,大概是拥挤的热浪催生了夏日的困倦,也或许是炎炎的夏日,找一方阴凉闭眼也是一种避暑的方式。 爷爷家是白墙黑瓦的临河屋子,那天去爷爷家,忍不了蒸笼般的闷热,跑去床上睡觉避暑,可无奈竹编的席子敌不过正午的日光,在吱呀破旧的晃动的电风扇声中,翻身无数却不曾入梦,最后只好愤愤地走下楼,搬一把小竹藤椅子,坐到弄堂的阴凉通风处,风一吹,原本钻进脖子里津津的汗都悄悄溜走,奶奶捧出西瓜给我和一同坐着的邻居奶奶吃。 西瓜是冰镇的,一口下去,透心凉。 暑假和西瓜,就像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密不可分,是标配。我总说,西瓜一定得是冰镇的好吃。只要妈妈下班拎一个西瓜进门,我总是会半个破开,盖上保鲜膜放到冰箱里。不喜欢把西瓜切片啃,只喜欢抱着西瓜用勺子挖,抱着半个西瓜像是抱着一整个夏天,有一种满足感。我听邻居奶奶说,以前没有冰箱,总是把西瓜整个浸在水池里,放个半天再吃,有井最好,用网兜吊在水井里,井水泡过更凉快。像是魏文帝说的“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水”,西瓜透凉,对于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人来说,可能在树荫下啃西瓜是夏日半晌最舒适的时分。 爷爷说,想想以前,现在的夏天实在是惬意啊。 前两天,爸爸给我分享了一个文章链接“再见吧,双抢”。好像在我这个年岁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双抢”了。那天在爷爷家,爸爸和爷爷奶奶一起陷入那些年有关双抢的回忆,像听到了是一阵由远及近的呼吸,天还没有亮透,出门甚至能闻到河水泛起的腥味,爸爸说那时候他还很小,但已经要跟着一起下地干活了,先要把秧草放在秧苗上,然后再把秧苗一撮一撮地从地里拔起,凑成一束,然后在水里把底部的泥清洗掉,最后再将秧苗扎起丢在身后。这样一做要到日上三竿,哪像你啊,天天懒觉睡到日上三竿。我扁了扁嘴,丢给他“代沟”两个字。奶奶说,早上还凉快,中午才难熬啊,在田里打稻,汗成串成串的流。天天带一大壶水,热啊! 一连几天,爸爸都沉浸在“双抢”的记忆里。他零碎碎的给我讲了一个又一个小而细微的片段,听着听着似乎也滋生出了许多乐趣。终究那时候的父亲也是一个孩子,他会在汗流浃背时跳到河里和小伙伴玩水纳凉,也会像我一样,等着抱着西瓜啃果肉的幸福时刻。水清山岚,风移影动,西瓜凉的透彻,也是浮生一瞬的安然适意。 好像,夏天还是夏天,但已经不是曾经的夏天了。 暑假,中午,妈妈去上班了,家里只剩我和爸爸两个人,午饭如何解决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中午做菜实在热,我和爸爸都是不讲究的人,吃什么都行。偶尔我有了做菜的兴致,或是在我爸的吹捧下,才会在冰箱里搜罗点什么,然后炒一两个菜。大多时候我都会弄个凉拌菜,然后再找点新鲜的蔬菜,切开后放点干菜煮个汤,泡饭吃。这种做法我和爸爸甚是满意,爸爸常常会在喝一口汤后,眯着眼睛开始回忆说,爸爸小时候啊,就是饭盒里弄点冷饭,天热嘛,就在河水里舀一碗水,弄点干菜泡着吃。 对比爸爸小时候喝喝水泡干菜的行为,我自认为他对我煮的汤是满意的。也是偶然一次,大概是妈妈没有发觉冰箱里没有蔬菜了,我也就没能做成乱炖干菜汤。瞥见了一壶早上就泡好的茶,唬着爸爸说,微博上看到有一个茶泡饭,要不要一起尝试一下?爸爸点点头。我把茶倒进饭里开始吃,味道出乎意料的好,白色的米饭在褐色沉厚的茶里跃动着舞蹈般的韵律,米饭也带着一股茶香,因为我跟爸爸都很喜欢吃咸鸭蛋,一人一个咸鸭蛋,一人一碗茶泡饭,吃的美滋滋的,当然也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吃的美滋滋的。对于这种简单粗暴的午餐,我妈表示很愤怒,可是我跟爸爸秉承着“忆苦思甜”这一精神吃什么都香。况且我的胃口到夏天就下降,清汤寡水的反而更容易满足。 今日大暑。胃口一如既往。但喝了三盏茶,吃了不少西瓜。 我将西瓜做成冰棍,冰棍红红的又带着果肉,冰棍在嘴里融化,慢慢地化开了七月的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