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断的思念
读大学时,听到有人唱《思乡曲》:念故乡,念故乡,故乡多可爱;/天甚清,风甚凉,乡愁阵阵来;/故乡人,今如何,常年念不忘;/在他乡,一孤客,寂寞又凄凉;/待何时,回故乡,重返我故园;/众亲友,同举杯,共饮旧事乐。 这首歌的歌词情真意切,且旋律优美感人,深深地打动了我。我找音乐系同学问起这首歌,答曰:“此乃美国民歌”。 其实,这是个误会。当我来到音乐之都布拉格,才真正懂得了这首歌。 那是十多年前,我刚到布拉格后的第三个月,我们的房东怀特兴致勃勃地来到我们的房间,请大家喝家制梅酒。酒过三旬,捷克老头来了劲儿,从楼下抱来了手风琴和巴扬(斯拉夫民间乐器)。平时谨言慎行的二哥,一把接过手风琴就当仁不让地和怀特的巴扬协奏起来。 旋律怎么这么耳熟?!我想起了在大学里,那支美国《思乡曲》,“二哥,没想到你能演奏美国民歌呢!”我由衷地感叹道。 “小姐,这可不是什么美国民歌啊!而是捷克著名作曲家安托宁·德沃夏克的名作哦。” 善解人意的怀特给我解围:“说《思乡曲》是美国的,也不算错,因为此曲乃德沃夏克任纽约音乐学院院长时写的。主旋律借鉴了美国民歌的风格,充满了对故乡的依恋之情。” “乡愁如斯,他为何要到纽约去任职呢?” “傻丫头,问你自己吧。你们为什么要远离天府之国?我呢,为什么要抛妻别子?古往今来,诗人墨客倾诉不尽思念之苦,男女歌手演唱不完乡土之情,为什么总有那么一些人远离亲人和故土呢?”二哥大发感叹。 “这就是人的共同本性啊, 永远不满足现状,对未来充满希望和追求嘛!”小雯抢过话头。 看来,这就是为什么故乡再可爱,但还是有那么多的人——自愿的、不自愿的、或是无可奈何的,那么源源不断地离乡背井,去寻觅新的世界、新的机遇、新的起点啊! “这是德沃夏克的交响曲《新世界》中著名的一段,不过,还有一位作曲家,是我们捷克人更喜爱的。”怀特说。“他的名字叫斯梅塔那!他是我们民族的骄傲啊!你们听过他的交响组诗《我的祖国》吗?”怀特脸上泛起了光彩,“这可是《布拉格之春》音乐节开幕时首场演出曲啊!” “这是一个捷克人引以为荣的国际性音乐节。”二哥说,“1946年二战刚结束时,也刚好是捷克爱乐乐团成立50周年的生日,当时捷克总统爱德华贝奈斯决定举办一个隆重的国际音乐节,来纪念这一盛事,这音乐节被命名为‘布拉格之春’。” “你们一定要去听听!这可是在全世界都很著名的哦!对了,现在刚好是五月,布拉格之春就在5月12日开幕啊!”怀特的大手重重地拍在大腿上:“啊!来不及了,票肯定卖完了!” “不要紧,我们中国人还有一招,就是钓票!”二哥说。 钓票行动在5月12日下午开始了。我、小雯、二哥组成的三人小组,早早地找到了德沃夏克音乐厅。去售票处咨询,看有没有退票的,或是否可加钱添座的……当然是没有!不过我们毫不气馁,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陆陆续续地走来了一群又一群西装革履、裙带飘逸的听众。 二哥上前:“请问,还有多余的票吗?”回答是一群又一群人的摇头。 “看来这场音乐会与我们无缘了!”小雯叹了口气。“哈啰,小姐,请等等!”一位胖老太太走过来,“你们想听音乐会吗?我这儿有两张票,我的儿子和儿媳有事来不了了……”“太好了!”小雯跳起来。“二哥怎么办?” 二哥是当仁要让,“还是你俩进去吧!今天跑了一上午,太累了!我就在附近找个地方歇歇吧,我会等你们的。我早上走得匆忙,穿的这身便装!太不合适了!”说着就把我们往音乐厅里推,“还是漂亮姐儿才适合这么漂亮的地方。” 我们刚坐好,乐队就以捷克国歌“我的家乡在哪里”拉开了音乐节的序幕。总统哈维尔祝词:在布拉格之春进入它的下半个世纪时,我祝愿它的音符能奏出我们心里所有美好的愿望…… 演讲之后,就是斯梅塔那的交响诗套曲“我的祖国”。这位伟大的捷克民族作曲家,以诗一般的旋律和节奏,把我们带入了梦幻般的境界…… 那晚,当乐曲中最抒情的那段“伏尔塔瓦”响起时,我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我感到那犹如一股清泉流入我的心中,让我思绪万千。我想起了我们的长江黄河,甚至榕树下的锦江河,河旁的乡音……无论人们走到哪里,对祖国故乡深深眷恋之情和赤诚之心,是全人类不同民族所共有的,也是优秀的作曲家们之间的共识和共鸣啊!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乡愁阵阵来…… 作者:温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