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芳印象
山菊(七律) 梁坡岸畔映山光,淡雅不争品自芳。 栖影纠枝流逸韵,沐风霁雨葆心香。 娇娆晴野辉乡土,潇洒翰池伴晓霜。 情致孤标萦梦处,铺陈摇曳绮思长。 ——代题记 在乡亲们眼中,她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丝毫没有特殊或特别的地方。小巧的个子,一身普普通通农村女子的衣服,乡镇商店买的当初曾经时髦但现在显然有些落伍的鞋子,右手挎一篮子,左手提一小铲或者其他小农具,上山去。从山上回来,理所当然地要扎上围裙忙活灶上的营生,尽一个农家家庭主妇的义务。平时,生病的公婆她得经常去探望,东家、西家乡里乡间的人情来往,她得一一想在心中,该还的人情她得打点去还;家里喂养的小猫小狗她得抽空照看…… 用不着忌讳,住家过日子,总会有烦心的事情,譬如清官都难以断清的家务事,邻里亲戚间的疙疙瘩瘩,她都有过经历;但有个好处,这类事她能忍,也许是不放在心上,所以,作为农家女子中的一员,她人缘很好。得闲的时候,她会照呼大嫂子、小妹子去场院空地跳扇子舞,她是教练兼领舞;她喜欢越剧,喜欢听,也喜欢唱,那自编自排的舞蹈便也有了越剧舞蹈的味道;打从十年前,她就在村俱乐部担任文艺队的辅导员,她还参演过一些大型古装吕剧。过年过节或者谁家娶媳妇,人们总要来请她去写对联、喜帖,她毛笔字写得不错! 如此看来,她和村子里的女性伙伴总有些不一样。在伙伴中,她是一个文化人。她言谈的文气,不是流露在表面,而是在难以确指的骨子里。另外她喜欢倒鼓电脑,得便就趴在电脑前码字,于是隔三岔五就有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捎来一张印有她稿子的报纸或者杂志什么的当面递给她或者干脆不声不响塞到她家的门缝里。也有的时候,村委办公室有人捎口信给她:“去拿汇单,又来稿费了!”伙伴们亲切地称呼她作家。 她诚然是一位已经很有了一些名气的乡村女文学爱好者,称作家不为过。她姓卢,叫卢翠莲,笔名北芳。村里人对这俩名字都熟悉,但外边的人可就没有多少人知道卢翠莲,而北芳这名字在胶东地方却已经为文坛所熟知,即使大江(当然是长江)以南也有不少人在报上见过,因为她的文章已经涉足或占领了诸如《九江日报》、《扬州日报》、《作家报》、《中国文艺》、《齐鲁晚报》、烟台日报等不下几十家南北报刊杂志的版面,前前后后已达400多篇,不时向外传播着她的文风,她的思想和她身边的故事;网上、微信,她的粉丝那是可以组成不知几多兵团了!她的抽屉里珍藏着她十几年来写文章获得的奖状和证书,省市级乃至国家级的何止十几种!早在1995年,她的散文《岁月的馈赠》就获得了第二届全国青年文学创作征文优秀奖,进入2000年代,是她获奖的喷发期,大大小小的奖项几乎年年不断,直至2018年3月,山东省散文学会授予了她“半岛优秀散文家”的称号。辛勤劳作开的花终究会结果,这之前的2018年12月,由《昆嵛》杂志具体组织和操作,出版了她与另外几位半岛女作家合集的散文集《丽人行?半岛女散文家作品集》。目前,由栖霞市宣传部组织出版的《齐鲁作家新作?栖霞卷》系列集子即将付梓,其中就有《北芳散文集》。 北芳的文学活动早在十几年前就很活跃了。最初上她的眼是在自家订的烟台晨报《今晨6点》上。有一段时间,我发现在该报的副刊《海平面》上几乎每期(一周一期)都有一篇署名北芳的小文章,而且总是占据着报页的右上方固定的地方,扁扁的一个长方块,这小块块里有她特有的文风,可谓文香馥郁;大多属于随感类,文字旁征博引,尽管短小,但涉及的知识面却极广,经常是跟着季节、节假日、社会热门话题走,后来我才知道那叫“走读文”。 一缕阳光,穿透寒冷的冰层,落在我酣睡的睫毛上,我一脚踩着新的憧憬,一脚踏着新的起点,走进春天的怀抱里。——这是《春天的序言》,北芳告诉了我们关于春天的消息——蚂蚁陆续出洞工作了,一只不知如何称呼的飞虫一出来就落在我的菜汤里,一只蛤蟆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用脚轻轻一碰,它才发现自己已经睡醒了。 这些走读文字绝不仅仅是随季节而走的情景描写,其中也有她自己的人生感悟: 我曾经好琴舞,好花鸟,好收藏,耽悦古墨,醉心书画,趣味颇多。诗经里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从前我心情喜极,不惑之后,我的心就成了田园牧歌式的古希腊阿卡狄亚,像深山里的一塘死水,波澜不惊,曾经的自卑感在人到中年登峰造极。时间均匀地摆渡着它的过客,芸芸众生都有各自的生存方式,我相信永恒的只能是精神,不会是其他。 …… 我被这些小短文吸引住了,几乎每期都读。来了报纸,先看北芳的那个小豆腐块,然后才浏览其他。那文字是真好,我有时就纳闷,这个作者何许人?咋知道这样多的东西,而且修炼成了这样诱人的语言风格?她什么学校毕业啊?古今中外,事件典故语录诗词歌赋,在行文中随手拈来,丝毫不露怯,无雕琢。无论什么话题,都会给人以想不到的启迪并开辟出想象的空间。其才气,是显而易见的。后来,经文友引荐,终于认识了这个北芳,并多次见面。论岁数,我大她接近一倍的年龄,她尊重我的岁数,在我姓氏后边加一个“老”字,我呢直接喊她的笔名,一来二去渐渐熟悉。她有了新的文字没发表以前有时先在网上给小群里的网友看,征求意见;网友们有了新的东西也便让她先过目。这些网友里包括我。我发现,尽管北芳已经声名很响了,但却一直很谦虚。我作为她数不清的读者中的一个,无论懂行或者貌似懂行其实是半生不熟地提出意见,她都会认真考虑,有时给她改动的词句,合理的她也采纳,她没有印象里名作家的架子。 北芳无疑是多产的,隔三差五就会在不同的报刊或者网上出现一篇署名北芳的文字,而那风格却是多变的。用个不见得恰当的词,很有些“文野两端”。文起来就像前边说的走读文那样唯美,醇酒一般的芬芳,使人回味无尽,读起来是个享受;野起来呢,从文字到内容,只能用一个“土”字形容,甚至“土”得掉渣渣。但“土”有土的味道,“土”得清新,溢出一缕缕泥土的芳香,譬如一些民间故事,亲爹后娘啊,貔虎精啊等等,娓娓道来,就像听东家大婶讲故事;也有一些是用土言土语对现实社会中见不得阳光的侧面予以揭露的,显然她是企图把通常文学作品尤其是纸媒上不常见,但生活中确实存在的丑恶角落扒拉开呈现在读者面前以期引起谴责,但这类文字在和朋友们微信里私下交流时,就常常被朋友们劝阻投稿或者公诸大众了——尽管这也是“生活”,但总归属于另类的“暴露文学”;暴露文学是不为纸媒所爱的,何况那些另类!朋友们担心在世俗的偏见中会影响她清新阳光的形象!所以有时她那颗正直善良嫉恶如仇的心就不得不受一些委屈,刻意回避那些令她不给予揭露便耿耿于心难以忍受的题材。 北芳作品取材大多是小处着眼:小事情、小景致、小场面、小感想,但综合起来就是大天地、大社会。看得出,她的写作灵感大多来自日常生活,往往偶遇的或者偶发的片段事象便引发并反映出复杂的背景和深广的内涵,可谓“一粒沙里见世界,半瓣花上说人情”。譬如,她即将出版的文集,我有幸提前读了她的初稿,其中包括:山乡丰韵、纸上旅行、俗世清欢、陌上花开、舌尖快意几个部分,每一部分都由一些小短文组成,每一篇短文就是生活的一个小小侧面,生动,形象,接地气,而且焕发闪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照亮着读者的心底,引发共鸣。山乡丰韵,那是赞颂家乡的,但不落通常写赞歌的俗套,而是写家乡的山景,门前的小河,乡野俗世的春夏秋冬,眉豆花,野菊花,菜园子……画面一幅幅展开,你跟着她一起开门上街走山路,回家的时候烧火做饭挨妈妈的呵斥。纸上旅行,那是写她在书海里畅游,接触文化环境和文化人,使她兼有了乡村女子的质朴和文化人的素养;她并没有脱胎换骨,却在精神上更上层楼。俗世清欢,她又回到了家乡,记述、描绘乡亲们的生活中的节日习俗,农家院落;浓郁的乡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用家乡情熏醉了读者。陌上开花,是思想火花的闪射,随时随地以农家日子为依托的生活感悟,虽然不离开人人熟悉的琐琐屑屑,却扩展到朴素的哲理层。她说,只有内心澄然的人,才能无往而不乐。舌尖快意,那显然是吃的了,但不是山珍海味,而是山乡野味,苦苦菜,炸知了,嫩苞米,令人馋涎欲滴。 总之,读北芳的文,不是去沙龙喝咖啡,而是到农家田头赏山花品山茶,和乡亲们一起拉闲呱,看他们过家常日子。 北芳的文中不止一次地提到江南,并不掩饰地向往江南。她喜欢越剧,大概跟她的江南情结不无关系。原来江南有个识玉的人,是这个人发现了北芳这块璞玉,经过一番异地友情传递和雕琢,方使北芳潜在的才华大放光芒。这个人就是杭州老作家来载璋,一个偶然的机会使北芳得识这个江南人,是他慧眼识宝帮助北芳打造并在一些江南的报刊上发表了最初的一批作品,炽烈了北方的写作梦。一粒北方的种子,南方的雨露使它发芽,然后又在北方的土壤里生根成长、开花,难怪北芳念念不忘江南。不忘本,是个好品质。 北方的成长道路是曲折的,之所以曲折,是因为她也是肉胎凡体,她需要使锅里有米,盘里有菜,她希望生活得到改善!可是与生俱来的对文字的酷爱又往往和为吃饭而不得不从事的劳动相冲突。最近一段时间,北芳的文字明显减少,原来她陷入了顾了这顾不了那的农忙烦恼之中:已经几个月没下雨了,以侍弄果树为生的北芳两口子可忙坏了!果树需要浇水,那里去弄水呢?得用抽水机倒三气才能把水浇到果树的周围,好不容易抽一湾水,也只能浇上那么五、六棵树。这当然是她丈夫的事。一天一个颜色熟得不肯让呛的樱桃,白天下树,晚上挑拣分等分级,第二天去买,那就全压在北芳的身上。一天一个半宿,睡不到三、两个小时甚至连轴转又得去赶樱桃市场把樱桃卖掉换成人民币;今年是买方市场,没良心的樱桃贩子一个劲儿地压价,以至于卖的钱不够功夫钱。他同村一个街坊,实在忙不过来,便顾了俩人帮忙摘樱桃,管饭,每人付给250元的工钱;结果,一天下来樱桃总共卖了75元,欲哭无泪呀!有网友微友粉丝发短讯、打电话给北芳,要去帮她摘樱桃,自尊心挺强的北芳一一谢了朋友的好意,依然每天只睡三、两个小时地忍受着膝关节的旧伤疼,拼命!但哪怕仅有几分钟的时间,她也要打开微信看上一两眼:群里的动态,朋友的留言;或者三言两语记下偶尔在心底闪过的思想火花。 农民的日子是艰辛的,这艰辛的日子在北芳的笔下变成了一篇篇美文。当你读着些美如芳醇的文章时,你可知道作者是在什么样的劳作后沉醉忘我投入键盘操作?不让她弄文字是不成的,她说,有文字作伴的人,心很充实。我用文字来记录故事时,它是我心灵的需要。尽管日子艰辛,而且家庭对她的写作又不支持,但她始终不悔不懈;写作不仅是她心灵的需要,也是她的生命!衣带渐宽总不觉(这里,我修改了一个字),为伊消得人憔悴。 北芳的家是栖霞市亭口镇占疃村,一个除了她以及她本土乡亲觉得美而外地人并没看出有啥特别之处的普普通通的丘陵地小村庄;村南有条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