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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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路公共汽车在人们殷殷地翘首期盼中，终于千呼万呼驶出来了！ 我跟在人群后头最后一个踏上2路公交的前门，在临车门的那一刻，我把尚在滴水的雨伞朝外甩了甩，刷了公交卡，我抬眼向车厢的后头张望了几眼，似乎后面没有那么拥挤，大部分公交一族上车后都比较喜欢拥在前门，而我则正好相反。我把提溜在手上湿漉漉的雨伞尽量放低位置，尽量靠着我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要淋到人家。 “哎哟喂！要死啦！你怎么拿的伞？水都滴到我脚上啦！”尖利的声音出自一个颧骨高高、身形瘦峋的中年妇人。 在我穿过堵在门口的那道人墙时，我的雨伞终于还是惹祸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位大姐，真是对不起了！”我连忙赔礼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 “这位大姐，真的不好意思，对不起你了啊！” “哼！过路也不长长眼睛，真是的，今天出门撞鬼了还……”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紧挨她旁边站立的一憨厚男子出言制止住了妇人还在往外冒的抱怨之词。 看样子，那应该是她的老公，我向其投去感激一瞥，挪步到靠近车厢尾部的空位上站好，刚一站定，就从我左边的位置上传来压抑的、疲倦的声音，“我说这位老大爷，你能不能站开一些？不要离我离得那么近了，我都快透不过气来了！”那位年轻小伙子侧过脸，仰着头朝紧靠他旁边站立几乎半个身子都快扑倒在他身上的一位老大爷说道。 只见那位老大爷向下斜睨着岿然不动的小伙子，“我不紧拉着扶手，车身摇来摇去的，我怎么站得稳呐！”临末，还从鼻腔中接连发出几声“哼哼”。 小伙子无奈地翻了几个白眼，“我没说不让你拉扶手，你看你这样都快贴在我身上了，令人很不舒服的！” “哼！不舒服？你坐着，我站着，你正当壮年，我已年逾古稀，你让大家伙儿瞧瞧，到底谁不舒服？谁更舒服？” “我昨晚上了一个夜班，在仓库已经连续奋战十几个小时了，我都累成一条狗了！”小伙子抬起疲倦的双目扫了几眼看似精神矍铄，身体康健的老大爷解释道。 “年轻人，这位老同志的意思是想你把位置让给他，你怎么还不明白嘞？这路车我每天都坐三四趟，几乎每次都能撞见他上演相似的戏码！”说话的是小伙子座位靠里的一位老大娘。 “对！在这趟车上我也经常看见他，现在国家对老年人的优抚政策越来越好了，有些不太自觉的老年人就挖空心思地钻起了这个空子，听说个别老年人成天无所事事就揣着一张公交敬老卡全城坐车玩儿嘞！”在我斜前方的一个中年男子也随声附和道。 “还有这样的事？” “怎么没有？人家就当免费旅游哩！” “不仅如此，这些老年人在车上摆出一副就该让我座的高姿态！” “对！好像让他座就是理所当然的，反之就给扣上‘不尊老爱幼，道德败坏’的帽子！” 一时间，车里就像炸开锅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而被议论的那位男主角脸上的表情好似并没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呢？正当我暗自揣度之际，一个没留神，身子随着车身的突然刹车向前倾倒了一下，原来是到站了。 “你怎么搞的？没长眼睛呐！踩我脚啦！” 原来我的一只脚根本没经过我这主人的同意，竟然胆大包天地与旁边一青年男子的大脚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囧得我满脸通红，我忙不迭地赔着小心，“不好意思啊，帅哥，实在对不起啦！” 男子抬高了下巴，对我狂翻白眼，没好气地嘟嚷道：“你不单把我脚踩痛了，还把我刚擦的皮鞋也给糟蹋得面目全非的，我还得去见我女朋友哩！”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言对之际，公交车从站台驶动了。没想到刚才的一幕再次重演，随着车身的晃动，高颜值男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他身旁一位老者的脚。 “老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只见老者双目舒展，一脸的豁达，“没关系的！这种事谁会去故意为之呢？本就是无心之举，小伙子，推己及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老者虽寥寥数语，但意味深长的话令高颜值男讪讪地低下了头…… “哎！我说你这位小同志还有没有一点尊老爱幼的精神了？这个位置本该是我坐的，你倒好，一上来屁股一甩大摇大摆地就坐了上去！”发声的还是那位老爱跟人抢座的老人家。 “哟呵！哪有什么该不该的？这上面写你名字了吗？再说，我也是属于老弱病残孕那一类好吗？”这振振有词的言语，就出自抢占老人家位置的那位年轻少妇之口。 听闻此言，老人家睁大一双小眼睛，两道电目犹如探照灯一般在那位年轻女人的身上来回扫视了好几圈，“哼！真看不出来，你究竟哪一点跟老弱病残孕挨上边了？” “你哼哼什么呀！我怀孕了，不该坐吗？”年轻女子被老人奇奇怪怪的目光盯得直发毛，气呼呼地回敬道。 “哼！拿怀孕作为幌子，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被对方盯得极为不自在的少妇腾地一下从座椅上蹦了起来，“真不要脸，眼睛都快落到我身上了，你什么意思啊你？要不要跟我去医院验验！” “你骂谁呢？目无尊长！” “我就骂你了，怎么地？你自己为老不尊，让别人怎么来尊重你呢？” “你！你你你，你太没教养了！” 于是乎，一老一少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地骂开了，周围一干人等大多抱着一种看热闹瞧好戏的壁上观态度。 “莫要再争执，也不要再吵了！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呢？”先前被高颜值男踩到脚的那位老者实在看不下去了，来了一句息事宁人的善意规劝。 接着，又有几位乘客跟着老者一同随声劝解，这才渐渐平息了俩人剑拔弩张的满腔怒火。 公交车抵达一所小学校的站点，随即从车的前后门拥挤上来一大群人，当然，那堆人中也不仅仅只有学生。 抢座的那位老人家随着人潮的涌动被挤到了靠近车门边的扶手处，在他的周围除了站立几个形色有些怪异的健壮男青年外，还挤着几个叽叽喳喳的红领巾。 此刻，车窗外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豆大的雨滴疯狂地拍打在玻璃上，溅起的水雾瞬间朦胧了人的视线。 司机师傅把车缓慢地行驶在充满汲水的城市道路上，随着车身的轻微颠簸，虽然有部分乘客处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的眼睛是睁着的。 当车门边一青年男子在其他两个健壮同伙的掩护下把手伸向老人家的衣兜时，相信车里不少人都看到了那一幕。但，大多数的人要么睁只眼闭只眼，要么索性两只眼都闭上，来了个假装视而不见的沉默。 而红领巾才不管大人们心里有多少的顾虑、多少的纠结，他们只要一看到不平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的。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红领巾凛然一声喝斥：“叔叔！你干什么？干嘛把手伸进老爷爷的衣袋？” “抓小偷啰！抓小偷啰！大家快来抓小偷喽！”另一红领巾吆喝着。 事情已然败露的小偷三人组只得就此作罢，不过他们可不是什么善茬，只见他们分别从腰里掏出明晃晃的匕首，向公交司机恶狠狠地威胁道：“停车！赶快停车！” 司机师傅筛糠似地哆嗦着身子，把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眼看就要一脚踩在刹车上，红领巾急了，大声地阻止：“司机叔叔，不能停车！不能停车呀！不能把坏人放走了，开到派出所去！一定要把小偷抓起来！” “是啊！不能停车！开去派出所！” “绝不能停车！开到派出所去！” “是啊！抓起来！” “抓起来！大家快来呀！” 一时间，车内所有的红领巾们高声集体呼喊道。那位差点就被小偷得逞的老人家已经吓得不成人形、屁滚尿流的了。红领巾见状，勇敢地挺了挺不甚强壮的胸脯，大无畏的童音响彻在车厢内：“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你们莫要紧张，我们人多，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不足为惧！” “对！不足为惧！” “对！团结力量大！” “对！正义必然战胜邪恶！” 红领巾们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手挽手，用小小的身子的在司机师傅面前筑起了一道人墙。 同一时间，乘客中的那位老者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率先振臂高呼起来：“同志们！不要害怕，团结起来，用我们正义的力量打倒一切邪恶！” “对！打倒邪恶！我们这群大人可不要被这些小娃娃比了下去！”我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具有穿透力。 于是乎，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大家纷纷站了起来，手拉手地把那群英勇无比的红领巾保护在身后。 三个小偷何曾见过这等气势、这等阵仗，早被吓得腿软了。 那一刻，司机师傅好似获得了无穷的力量，身体也不再发抖了，快速地转动方向盘，狂轰油门，朝派出所的方向开去…… 2路公交车平顺地抵达我所到目的地的站点，我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一场来势汹汹的秋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住了，抬头仰望碧空如洗的蓝天，分明瞧见一丝明亮的光线正破云而出…… 噢，一群勇敢的红领巾，一群可爱的小精灵们，不正是这个秋天最美丽的童话的主角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