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我的建筑作品——房子

　　作品这个名词，人们一听到心里往往会联想到;一部小说;一篇文章或者一件艺术品。可是，我这里所说的作品则不同。它是一座长11.03米，宽7.18米，高5.26米包括院子三百平方米的房子。(文昌方言正屋)谓之我的作品就是我自己一个人亲手建造的房子。真是一个人，除由我妻子一个人弄水泥、传砖头做小工外，其余一切工序均由我自己一个人去完成。要谈这事应从八十年代初说起吧!

　　一九八0年，我与妻子被调到场第五连队工作。改革开放后，我出来承包。由于资本短缺，只试试开一间小食店。连队出纳借给我一些资金，我用沥青在连队盖起一间简易的木房。一间小食店即此开张了。我对饮食方面的技术颇有研究，所做出来的小食品味道宜人，招来了不少顾客，几乎全连队的职工、小孩子的早餐都放在我小店里;连周边踩石的石匠也闻知，纷纷来我店光临。甚至场长带部下到连队检查工作，也到我店来吃食，生意很看好。场长看见我的生意不错，就提议说：小林，你为什么不建起一间瓦房来经营呢?建起瓦房生意就会更好!场长的提议，一间三十二平方米的瓦房就在我的心目中初步形成。我利用赚来的钱买回来石砖、瓦片和木料，并找来建筑队施工员，准备让建筑队为我造这间房子。可是施工员说，要建这样的房子，单工钱需要七百元。这可把我吓坏了。天哪!我们职工的月工资才三十三元六角。七百块钱在当时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呀!我的舌头伸出了一尺长。可是材料已经买回来啦!怎么办呢?我想出了主意。我与妻子商量好后，早上做生意，下午妻子割胶回来做小工，我做大工。经过三个月的努力，终于把一间长8米，宽4米，面积三十二平方米的瓦房建成了。这事影响很大，轰动一时。这只是我建筑文化的处女作。这间房子虽然早已被拆除了，至今仅留下两张五寸和七寸的照片，但是这间房子给我与顾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

　　一九九四年，我国改革开放又翻开了新的局面。在连队做生意比不上市镇更发展。我和妻子到迈众圩买了两间铺面，二层楼。铺面包括后院面积一共一百六十八平方米。开了一间较起面的食店。在迈众做生意很好，妻子擅长咸食，经她研究出来的小食味道是当地惟一无二的，得到顾客的青睐。每天客人如云，席无虚座。我与妻子有说无出的高兴。可是人常讲：福有祸所伏，祸有福所倚。二00三年农历二月初六日，我九十八岁的母亲因中风，患了偏瘫，卧房未起。我与妻子只好辍业返里，为照料瘫痪母亲生活之起居。从此我俩踏上了农村生活的艰苦生涯。但是家乡那清新的空气，奇花绿叶，鸟歌兽语，乡土风情给我带来温馨与乐趣。也许这种乐趣为我回乡照料老母亲的决心，增添了巨大的力量。

　　我喜欢绘画写生，我与妻子每天除了完成照料老母亲应做的锁事外，经常到野外打柴、绘画写生，把家乡绚丽的景物山山水水、草草木木尽收眼底，集在画册。一张家乡的风土地图在我的笔下油然而生。从这张地图中，我更了解家乡的自然风光，我更加热爱自己的家乡

　　一天闲聊中，我对妻子说，我想在家乡建一座房子，妻子同意了我的意见，我经过多次研究设计，一座包括院子三百平方米的瓦房图案初步形成了。尚且我又炼就了点滴建筑技巧，为什么不发挥出来呢?我准备自己动手建造这座房子。把我所学到的一些技术尽显在这座房子上。在北京工作的儿子知道我要自己建房子之事，他从北京打电话回来劝我，要请工匠建造房子，不要把身体搞累，经济不足他才解决。家乡有了用武之地，我那肯听其劝告呢?可是我深知道在家乡造一座房子首先要造出舆论，好让乡亲们赞成、拥护和支持。家乡的经济很落后，几年来都没有谁人建造起新的房子，破旧的房子寥寥无几。乡亲们对于在外地工作的成员能够回家乡建造一间新房子，大家都是高兴与支持的。在乡下，如果一个村庄的房子太少，不管有多少人口，同样被视之为小村。乡村至今还流传一句话：大村人，小村狗。意见是，大村的人是有威望的，懂道理，能做事业。而小村只有狗是最凶恶的。无形中冷落了小村的人。对于我这个村庄来说，乡亲们都想把它发展扩大，这都是大家一至的愿望。

　　三

　　我从自己绘画的地图中，找到了相应的地点。这是一片荒山地，地上长满灌木，野藤缭绕，荆刺盘集，杂草丛生。地面凸凹不平。我先租来一辆推土机把地面搞平整。乡亲们都知道我要在这块土地上建造房子。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搞的。由于我几十年都不在家乡居住，对家乡的建筑工匠都不熟悉，因而他们都争先恐后地想为我找来技术较高的工匠。他们的一片好心我都一概婉拒，乡亲们问我，兄弟!你要到那里请建房工匠呢?我很认真诚实地回答他们说，我自己一个人搞建筑。他们都哗然一声大笑了起来。他们都说，兄弟呀!你是开玩笑的吧?你从来都没有车过大炮，而今天车了这么大的一门大炮呀!也许你是想搭一间小鸡棚罢了。我还是认真地说，不是的，我真的想自己建筑一座包括院子三百平方米的房子。他们个个都认为我发疯了，都不想再跟我谈下去，一切尽在沉默中。

　　平整土地后，我先在平地定了中心点和房子方向。在农村建房子方向很重要，按地形而定，后高前低，后靠山前朝水为原则。确定房子的大小后，我从中心点拉出四个角，把整间房子的地基拉成长方形。然后用石灰粉把房子的平面地基线条描在地面上，并按照石灰粉挖掘地基。

　　在农村建房子很讲究吉利，要选个吉利日子。一般在鸣炮后，按时针方向顺序地把四个角筑起。建房子最关键的是把好墙角关，墙角要求外边两面都要笔直，如果一面歪斜，就会造成墙壁倒塌的危险，应从两个墙角外面拉一直线做为外墙的标准。一般都是技术高的泥匠筑外墙，还要有一个内墙泥匠做搭档才行。可是我一个人建房子，同时要把好四个墙角，又没有筑内墙泥匠做搭档。怎么办呢?乡亲们见状，有的想来帮忙。我都一一婉绝。我坚持由一个人完成整间房子的工程为原则。没有对手，我用竹子做成一支如火砖一样长的标准尺，每筑内墙的一块砖头都用这支竹尺量一量，然后把它筑定。这支竹尺就是我筑墙的搭档呀!

　　开始建房就有很多人来看热闹，有的说，兄弟!还是请泥匠建吧!把火砖弄脏了就没有人来承受你的工程啦!有的说，兄弟!你能建成这间房子，我愿为你饲十年牛。远处来了一位泥匠包工头说：兄弟呀!你如果能建成这间房子的话，我一辈子不当包工头。不管别人怎样说，我都没有灰心动摇。我让妻子每天做完照料母亲的工作外，就帮忙弄石灰、水泥、传砖搬石。妻子也很熟练地把每天所需要的材料都搬放在适当的地方。好让我方便点。就这样，我第一天就把整间房子的一周筑出了两层砖头;第二天又筑了三层，并且把四个墙角都筑出了五层高。看来速度很快，我与妻子的情绪很高，心里非常高兴。可是人常讲：三日肩头四日脚。意思是说，肩头挑担子，挑了三天后才觉得疼痛;腿子走路走了四天后就觉得累。我建房子才做了两天劳动就累得不可开交啦!到了第三天早晨，太阳已上三杆，妻子推我起床叫我快点起来吃早餐就上工地。天哪!我的全身筋骨好象被大棒打中一样，疼得不能动弹，我双手按在睡床上，勉强地坐了起来，眼睛也不想睁开，还是昏昏欲睡。唉呀!这样子怎能继续干下去呢?男人总要有点骨气嘛!怎能被困难所压倒呢?我想起了中国一位伟人的一句话：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不知道从那儿涌来一股力量，我睁开眼睛，忍着酸疼的肢体从睡床上跳了下来，捏紧拳头使力地在床前打了几回不正确的少林寺功夫。这一回真灵，我感到奇怪，真的奇怪。全身的筋骨都好多了，也不疼了。我很快地把已凉了的糯米芋头赤糖粥送进了肚子。穿上工作服，嘴里哼着美丽的阿巴古拉这首歌来到了工地。

　　四

　　农历八月已步入深秋季节。人常讲：七八月鸡脚白。意思是说，每到农历七月八月是雨水最多的时节，雨水把鸡的脚爪都冲洗得洁白。在这样的季节搞建筑也是很烦恼的事情。有时太阳刚露面，万里清空，妻子就早早起来弄了很多水泥，当我开始动工仅仅筑了几块砖头，天气突然转阴，满天乌云大雨滂沱。我与妻子只好迅速地遮好水泥，丢下工具跑回旧房避雨去。一进房子雨就停了。天上清空云散我们又跑回工地，一会儿雨又来了。就这样来回多次，腿都跑累了。等到天公彻底收兵时，已是黄昏时刻了。剩下来的是已弄了的水泥。怎么办呢?最好的办法是拉来电灯开夜工吧!直到把水泥用完为止。

　　在秋天里，有时烈日当空，往往会带来西风热，从西方吹来的风是热烘烘的，使人汗珠淋漓不敢动弹，逢上这样的天气搞建筑，我每天顶多干三个多钟头。如果把工作时间勉强拉长，就会使人浑身是汗，汗流多了身体也觉得疲乏。每当我在工作中感到疲倦时，我的思想就有所退妥，脑海里无时地激起涟猗。埋怨起自己来。当初不该自告奋勇受这个罪，要是早知道如此干脆请来工匠，二十多天就能把房子盖好呢!我的感汉声被妻子察觉到了，她半开玩笑地对我说：你当初为什么没有详细考虑，自己招来苦头自己受，既然已经招来了，也应该坚持下去。妻子的这翻话又激起我继续坚持下去的决心。我振作精神从新竖起雄心。我在实践的过程中，才知道这个大工程靠自己一个人去完成，搞快决战是行不通的，要改变方针，坚持打持久战。靠时间来战胜困难;靠时间来攻克庞大的堡垒。

　　冬天，阳光微弱，大地一片朦胧，时而毛毛细雨，在这种气候下建房子。人要带上雨具，穿上雨衣工作。冬天主要是没有烈日，是搞建筑的最好机会。有时虽然天时地利，但是人在工作中也有出差错。有一天下午，太阳早已像怕羞的小姑娘钻进了云宫里躲藏了起来了。天气格外好，我与妻子心里也很舒畅。都以为今天可以做得很多很多。我一边搞建筑嘴里一边哼着小调子。筑着筑着，突然抬头一看，觉得不对劲，用尺子一量，糟啦!把四块留窗户的地方都筑高了一半。怎么办呢?拆掉吗?妻子还在旁，浪费水泥她看在眼里当然也不太高兴。我也不喜欢她把我看得太笨，觉得我在技术上没有多大把握，使她情绪低沉。同时我也不想她笑我把柄。因为我们平时生活在一块，不论谈什么做什么总是提出较量，争输赢。这下子搞错啦!她准会笑话我了，说我太笨。不拆吗?到了第二天水泥结构了，就要费九牛五虎之力来拆除，并且还会影响整块墙壁。但是，不论如何也得拆除。我用试探的口调对妻子说：老婆呀!我要拆一件东西!妻子问：你要拆什么东西呢?当然是拆墙啦!我答。妻子半生气半开玩笑地说：你把墙筑错了吗?心儿放到那儿去了，我有力弄那么多水泥让你浪费哩!我驳辩说：筑墙不错墙，错什么呢?阉猪不死猪，死牛吗?

　　妻子听了咄的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也不禁呵呵地大笑了。一场口角战争就在这股笑声中烟消雾散了。

　　五

　　我与妻子坚持了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除了厅大门两边的小墙外)把所有的墙壁都筑了两米多高。在这个阶段一定要搭起引架才能继续搞下去。引架是用木条竹条组成，我俩先砍来木条，在离墙壁约八十公分的地方挖坑，把木柱子种上。用长长的**竹和竹板在木柱两米高处钉起台架。整间房子需要三十条木柱;八十多条**竹;八百多条六十公分长的竹板。四块大墙还要架起第二层引架才能达到顶端。为节约起计，木条大都到野外寻找已枯的木麻黄或杂木，一条条地用肩子扛回来的。我自己利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把引架搭成。引架搭成后，又重新投入泥工建筑的战斗。每天下午收工前，一定要事先做好第二天的准备工作。应在四周的引架上摆好砖头，第二天一到工地就有足够的精力，一边建筑一边探讨技术和方法。就这样日子久了，墙壁也随着增高，工作难度就越来越大，工作效率就越来越低。时间与效率成了反比。但是我深知道不管困难有多大，日积月累，总个工程只有向前发展不会后退。我俩坚持了三个月的时间把房子的墙壁结了顶。妻子劝我说：墙壁完成了!该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啦!我笑着回答说：老婆呀!我搞建筑工已经上瘾了，习惯了也不觉得累啦!现在是宜将胜勇追穷寇的时候了!

　　我那里肯摆休。接下来是搞木工，上桁和钉桶子。桁与桷都是梢木(方言称黑盐木)，买来都是半成品，要通过自己加工才行。我自己利用二十多天的时间把桁与桷做好，随之就是筑人字风依和脊，且遇上时值春天时节，春天常是毛毛细雨，筑屋脊和瓦片最忌讳的是逢上雨天。这时一定要备许多塑料膜来遮盖雨水才行。在这种气候下做屋脊筑瓦片也是非常艰苦的事情。每一间房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人字风依，风依应上大下小，从房顶直泻至檐儿。筑脊是一件重要的工作，要懂得母瓦与公瓦的配合，如果配合不当就会造成屋脊漏雨的危险。多人筑脊较容易，而我自己一个人筑脊是非常困难的。我在屋脊的前后两边，从两边人字风依上部各拉一条直线。沿着直线全线铺开，然后层层增高。这样就没有造成新旧水泥平面吻接和截面吻接分层的情况。我每天仅能筑二至三条瓦路，每筑完一条就用塑料膜遮盖好。避免遇上大雨而把灰泥冲走。我一共用了二十多天时间把房顶做好。

　　每间房子需要四个大窗户，我利用铝合金和无锈钢配合组成的窗框，看来既大方又美观耐用。房屋的美术图案都是由我自己创作的。我用十天时间去完成。整座独院式房子包括院子围墙、卫生间，一共用了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后来我在院子里右边墙壁上写上如下字样：

　　家庭史记

　　二00三年，农历二月初六日，我与妻子陈爱娟辍业返里，为照料九十八岁瘫痪母亲生活之起居。时间之余，是年农历八月初一日，由妻子当小工，我充大工，在没有请任何工人的情况下建起这座房屋。我自感到是我较成功的文化作品。由于泥工、木工、铁工技术及文学字画玄学等方面知识有限，无足之处，希望众人尽其评说。无限感谢!

　　作者：林尤史陈爱娟

　　二00四年仲夏

　　啊!这座房子虽然已经建成功了。使我俩已付出了巨大的精神与力量。但是也使我懂得一个真理：坚持就是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