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蛙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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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有秧田，有沟塘河，那就是蛙生息的家园。 盛夏，当晚霞收起了最后一缕光线，乡村的夜幕便徐徐降临了。我站在乡间的田埂上，看，皎洁的月亮和星星，那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夜幕下的乡村舞台，似镜子般的漠漠水田里，月亮像一只银色的玉盘，静静的水镜里，村庄和树木起起伏伏，似重山叠岭；那片插好秧苗的田里，一闪一闪的萤火虫仿佛是秧田上的星星，偶尔，飞翔的流萤从秧田上空划过，像流星留下一道长长的亮尾巴。这些乡村的夜景，勾画出了一幅梦幻般的舞台。听，这炫丽的舞台上音乐己奏响，“呱——”是青蛙率先敲响了村夜交响的第一鼓，一声，两声，三声的重唱，继而“呱呱——呱呱——〃呼呼啦啦一大群，齐声大合唱。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这熟悉又悦耳的音乐，是乡村永远弹奏不完的田园之歌，唱响的是庄稼人播种的希望，唱响的是庄稼人收获的喜悦和欢乐。 蛙，这些乡村的精灵，随春而来，夏夜而鸣，年年岁岁从不离乡间静美的家园。 青蛙出生在乡村。好像是蛙妈妈肚子里怀的小幼卵还没有发育全，就把它们生出来了，生在水沟里，依在杂草上，这是娃妈妈为幼子选择成长的一块地方，一层透明的黏黏的羊水抱裹着，宛若一团黑芝麻。不是蛙妈妈不爱它们，或许是娃妈妈捉害虫去了，丢下了幼卵，没有了母爱的呵护，它们照常自由地发肓。只愁不生，不愁不长，几天过去了，长大点的它们冲出了羊水胞，来到了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一切对于它们来说都是新鲜的，眼睛还没睁就摇撸着尾巴到处乱游，头大尾巴长，很是可爱。 小时候的我常常和庄上的玩伴一起卷起裤子站在水沟里捉小蝌蚪，两只手一合，在水里一抄，逃不掉的小蝌蚪便成了掌上玩物，没有水的小蝌蚪在手掌上挣扎着，蹦跳着，跳跃着小生命。然后，我把它们放进盛满水的玻璃瓶子里，此时，失去了自由的小蝌蚪，就像条小黑金鱼似的在瓶子里游来游去的，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头老是撞在瓶壁上，找不到出路的小蝌蚪心情烦燥，恐惧感剧增，它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如何？玩归玩，那时，还不知道将来长大了的小蝌蚪就是潇洒的青蛙王子。 是水的乳汁哺育大了小蝌蚪，它们心里梦想着有一天能跃出水面，触摸大地，看看蓝天，一睹静美的小乡村，然后，在日月下守护着村里的庄稼，为庄稼捉虫除害。时光荏苒，圆梦的四只爪子慢慢地长出来了，又慢慢地脱掉了多余的尾巴，挺起腰杆站立起来了，兴奋的是终于可以从水中游上岸蹦跳了。 此时，脱胎换骨的小蝌蚪不愧为英俊的青蛙王子。它披一身绿色或褐色花斑的皮衣，似庄稼颜色的外表，不用伪装就迷惑了许多害虫，仰着头，坐如钟地守卫在庄稼田里，别看它们虽然没有脖子与喉结，但只要下巴鼓一鼓，就能发出震撼的声音来，哪个害虫听了都会胆颤心惊的；它两只灯炮似的大眼睛，水陆两用，再黑的夜晚，不管再狡猾的害虫，也难逃出它的火眼金睛；它紧闭的一张大嘴里喑藏着一把锋利的宝剑舌头，看到哪个害虫啃庄稼，它就怒火冲天，大嘴一张，宝剑出鞘，舌头一卷，不用眨眼工夫，那个害虫就成了它的囊中之物、刀下之鬼了；它四只爪子生来前短后长，蜷缩的那两只后腿，蕴藏着强大的爆发力，宛如百米冲刺的健儿，朝着目标奋力一蹬，就像离弦的箭，再机灵的苍蝇也在所难逃。 如果说鸟有鸟语，蛙当然也应该有蛙言了。 虽然，蛙不能像鸟儿那样展翅飞翔在蓝天下，可以欣赏到很多乡村的美丽景色，但它们生活在乡间的河塘田头，感受着大地的温情、庄稼的芳香。生活在乡村的我，熟悉了那蛙鸣声，懂得领唱是呼唤众蛙，重唱是接力传播，然后，合唱的声音越宏亮，传播的距离就越远，包含的信息就越丰富，也吸引来了不少雌蛙。夏夜里，它们聚集在了田间地头，星月下互相交流着捉害虫的经验：秧苗上有多少害虫？又糟蹋了多少庄稼？再叙叙庄稼的长势，在朝来夕去的日子里，看到了第一棵秧苗挺直了腰杆，阳光下茁壮成长，看到了庄稼人一次又一次地为庄稼施肥，就能盘算出秋天里的收成。作为一辈子守护庄稼田里的见证者，它们要把看到的秘密和心中的希望谱写一曲夏夜飞歌，唱给天唱给地，唱给勤劳淳朴的庄稼人。 夜深沉了，天不再闷热了，或许是蛙不愿惊忧庄稼人的梦幻，多半的蛙已偃旗息鼓了，田野上只剩几只蛙在鸣唱，有时一只蛙在独唱，但它并不孤伶，与远处的另只蛙你一句我一句的互鸣，像是在互对山歌。蛙的语言，只有蛙知道，它们婉转转，似百灵放歌，彼此诉说着心里的悄悄话，交流中慢慢产生了感情，有情有意的两只蛙，唱着歌一点一点地向对方靠拢着。此刻，有月亮和星星见证，秧田作爱床，在秧苗的绿罗帐下结合在一起了，享受着爱的温情。缠绵了多久，没人知晓，只盼它们繁殖更多的后代捉食害虫，保护庄稼。 夏日的荷塘里，荷叶大如箬笠，潇洒的青蛙立在铺在水面的绿地毯上，偎依在高艳的荷花颈旁，展现出王子的风范，不让害虫侵袭青青的荷叶的同时，享受着荷花的芬香。多情的青蛙啊！不离不弃地从花蕾一直守护到花开，又从盛夏守护到金秋。白天，站在贴水的荷叶上，头顶一叶遮阳箬笠，仰慕盛开的荷花，附视鱼儿水中游；夜晚，荷塘月色下引吭高歌，为娇艳荷花唱赞歌，为丰盈的莲藕唱秋歌。荷花出污泥而不染，蛙呢？胸怀一颗纯洁的心，没有奢求，只是兢兢业业地守护着荷花、守护着庄稼，心里装的是庄稼人餐桌上的日子。 青蛙，是人类的朋友，是害虫的天敌，更是丰盈庄稼的卫士！ 然而，蛙的世界里，它们的命运也曾有悲惨的岁月，城市的蔓延吞噬了乡村的田园和一片片宽阔的荷塘，蛙栖息的家园正慢慢委缩，更使蛙感到恐怖和绝望的是那一双双贪婪的手，正向它们伸来。 记得年轻的时候，夏日夜晚，乡村的田野青蛙们在无忧无虑地鸣唱着。突然，一束光线在秧田上晃来晃去的在找什么，原来，那是捉蛙的人一只手拿电筒一只手握着鱼叉，身背一只鱼篓子，朝着蛙鸣的地方走去，没有防备的青蛙哪知道不幸就要降临。强烈的光源使蛙失去了视觉，一把钢叉向它们刺来，瞬间，钢叉上的青蛙痛苦得四爪乱舞，拼命地挣脱。此时，它们的反抗显得那样的软弱和乏力，无助的它们只有发出一声声凄惨绝望的哀鸣。仅一个晚上，有多少捉害虫的能手就这样消失了，它们并没有倒在杀敌的战场上，而是倒在了一双双贪婪的手下，甚至，它们还未来得及再瞧一眼庄稼，和朝夕相处的村庄道别一声，就活生生地成了酒店餐桌上的肉食。 不用几天，乡村的田野上那震耳欲聋的哇声变得稀稀拉拉的了，它们胆怯了，害怕了，失去了自由与快乐，只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怯生生地发出几声鸣叫。我想，弱肉强食，守卫庄稼的蛙少了，破坏庄稼的害虫却多了，猖獗了，就用高浓度的农药喷杀，于是，生态便进入了恶性循环中。 不过，蛙就是蛙，它们并不在乎环境的好与坏，始终不离它们一生钟爱的田野，只要生活在田野的家园里，幸福的歌声就一直为庄稼人唱下去。 作为生活在乡村很久的人，对乡间很多事物都胸怀眷恋，无论身在何处，我都能听到那熟悉的乡音，能看到乡村广阔田野上绿油油的庄稼，蛙声越响亮，庄稼就越旺盛，庄稼人的日子就越滋润！ 乡村蛙鼓，是庄稼人敲响的金秋喜庆丰收的锣鼓，交响的是庄稼人的欢声笑语，欢唱的是秧苗拔节的音符。沟河里、荷塘里、田野里，每个角落都有青蛙的身影：那一身绿色或褐色花斑的皮衣，那两只灯炮似的大眼睛，一张大嘴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宝剑舌头…… 夏夜，是热情的；蛙鼓，是奔放的。站在乡村田野的舞台上，聆听一曲曲庄稼丰盈的优美旋律一一乡村蛙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