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永恒的美好
|
闲暇时喜欢翻腾柜子和抽屉，喜欢久日尘封其中的诸多“小宝物”。所谓的“宝物”，不过是些发黄的照片、信笺、明信片、学生的成绩单和作文原稿等，类别种种。烟熏色的图像和斑斑驳驳的字迹里，浮现着多少故事和过往。看旧物，如见故人，喜悦顿生，倍感亲切而暖心。睹物思人，往事历历在目，曾经多少美好的情谊都浓缩在方寸物件中。沉醉于真诚祝福的文字和清澈质朴的语言，几滴热泪夺眶而出，滑过嘴角是咸咸的味道。 沉浸在怀念中，思绪里是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音容笑貌和真诚的话语，叹水月流年逝去，珍藏的却是永恒的美好。 恰有一同事进来，我欣喜与之分享快乐，没想到她的一句话给了我重重一击，说保存这些过去的陈谷子朽糜子有何用？她的这类东西早都化作了灰烬，还说没想到我是一个喜欢生活在梦里的人。我哑然。我的心思她何以明白？不是我贪于念旧，美好的记忆谁愿意删除？这些小玩意儿于他人而言，确是废品分文不值，但于我来说，却弥足珍贵，如藏于椟中的珠宝，它是我人生难得的财富。 生命中最长情的陪伴，不光是人，还应该有物，因为物中寄托着某种情愫，烙着情深义重的印记。与网络通讯高速发展的今天相比，那时的手写信笺确是一份纯情，真实可触。 记得我刚参加工作时，远离父母孤身在外，是来自家乡的书信给寂寥的生活添加了趣味；遥在异乡，在鸿雁传书中感受关怀与温暖。每天经过收发室，总下意识地瞄瞄窗口，能给我眼前一亮的惊喜；甚至，星期天静*坐在大门口，盼望邮递员从眼睛经过时说一声：“喂，这里有你的信件！” 每接收来件，抑制着激动的心情，疾步回单身宿舍，急忙三下两下撕开封口，心之切使得拆口如蚕食过。一口气通读到尾，然后又细细品读玩味，在与文字的交流对话中乐朋友之乐，忧朋友之忧。等夜晚来临四周安静时，精心选好信纸，落笔回信畅谈。谈理想，谈未来，倾诉工作中的喜怒哀乐及困惑。虽不见其人不闻其声，而字里行间饱含着满满的真情，美丽的友谊之花在一方洁白的纸上绽放。虽然，时间的车轮把我们载到中年，命运之神把我们安置在不同地域四面八方或终难相见，而一同走过的那段历程却是光芒璀璨。如是，我何以舍得像那位同事，让友情的见证灰飞烟灭？ 那一张张照片上的稚气童颜，掐指算如今已是而立之年，若哪天在街角擦肩而过，也许我们互为陌生，但一定在彼此心里，在柔软的一隅藏着师生之情，正如我珍藏着他们的照片一样。那年春天工作调离，学生们来送我，他们一反往日孩子的天性，沉默少语且神情写满失落和不舍。他们送了好多小礼物与我：笔记本、梳子、发卡、水果之类，也有自己的照片，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祝福语和名字；有藏族孩子，从家里拿来的藏粑，虽然散发着阵阵膻味，可我喜欢这味道，至今回想其味是那样醇香诱人。以至于后来调入回民学校，不论同事多么反感学生身上带着的牛羊肉膻味，可我对此情有独钟，那是我心中抹不去的情结。临与学生挥手道别，孩子们哭了，我心一阵酸，双眼模糊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路的那端。自此一别便是永久。偶尔会想起他们，偶尔看到抽屉中的照片，心中会缠绕出一种情愫，和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这些照片存在家里，给我一份实在感，一份精神寄托。 那些成绩单呢，而今也并非是一叠废纸，它浸透着我们师生努力与共的汗水和欢欣。从学前班带学生到六年级毕业，七年的时光说短也长，学业结束时，总得给家长、学生和自己交一份满意的答卷。毕业前夕，孩子们变得懂事很多，学习上你追我赶；作为他们的领路人，我更是一刻也不松懈。天热中暑，静脉注射完继续工作。每次考试测验，试卷拿回家加班批阅，半夜改完几十份试卷，合计分数时头晕脑胀无法支撑。强打精神挑出成绩差的学生卷子，细析原因，睡着梦中全是他们的影子与我纠缠不休。经过最后的冲刺，收获大快人心，合格率打破历史升学记录。学生笑了，家长笑了，而我在彻底放松之余，卧床一周不起，体重下降七斤有余。回头望，所有的付出怎不值得？如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秋后结的大瓜便是最大的回报和精神慰藉。孩子们如快乐的小鸟飞走了，我收获到了快乐和满足。今日翻开成绩单，尽管它代表的是过去，尽管不能躺在功劳簿上沾沾自喜，但它至少是我们师生共同努力的见证；倾注其中的苦与乐，告诉我人生的意义和价值。 时光一去不返，青春的梦想和人生的财富，全都珍藏在这些旧物中。那枚红得发黑的心形书签，是中学时代我和一个毛姓同学共勉而自制的。当时我正读中学，严峻的高考压力让人一度觉得前途渺茫。她已高中毕业，落榜后在家务农，两年后又重返学校复读时我们投缘相识。她把自己加入“芙蓉文学函授”的证书给我看，还有写的小诗，虽然没有豪言壮语，却也激励人心。假期她去我家玩，我俩足膝长谈，她坦然地告诉我她的梦想还有爱情的经历。年长几岁的她，在我眼里就像一所大学校，有无穷的知识需学习。她善于言谈，说的话我佩服至极，她用大姐口吻对我说：“人必须要学会掂量自己，自我思考，心中要常装一杆秤，找准自己的位置和斤两......”这句话今日想来，蕴含深意且觉得受用。她那时不过是二十出头，竟能说出如此深刻的话。书签是我俩一起制作的，比一元硬币略大，表面是用手指血染而成，背面用钢笔互为书写：为理想而奋斗！缝衣针刺破中指的一瞬，钻心的疼，挤压着血滴流出，把用硬纸做的洁白心形染成通红，像一颗跳动的玲珑心脏，又像霜染的秋日红叶般可爱。我们彼此都很虔诚、神圣的样子，把所有的誓言和信念，全镌刻在这枚血染的书签中。时光如列车疾驰，心形书签伴我一程又一程，毛姓的同学现不知居于何处，无论当初我们的故事是否幼稚可笑，但它至少证明青春时代有过梦想和追求。朋友是追求理想之人，想必她会有一个丰满的人生。 飞跃大洋彼岸的那片加拿大青口枫叶，来自祖国南疆的那张贺卡，还有塞外西域的同学照片，以及5.12地震远方朋友写在明信片上的祝福和祈祷......目睹小物件，人间真情尽显其中，而此情此意，金钱难买，它不仅丰盈了我的人生，而且给我人生的安暖。 如果像那位同事所说，我是生活在梦里，那我要说，梦是如此之美好，我宁愿醉卧梦中不想醒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