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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莲见佛

优美散文2021-04-22117举报/反馈

  遇见莲花,也是偶然。

  那一日,真是热,骄阳似火,已近黄昏,依然热浪滚滚,蝉鸣高亢。我因下错车,从茶亭公园门口经过,听说园内有荷塘,便想进去看看,看看莲花那低头的温柔,不甚娇羞的模样。

  时值农历六月,观荷,亦恰恰好。我裹着一身热浪,迈入园中,只见青枫翠竹,柳岸花坞,小桥静塘,莲香送晚,翠娇红妩,顿觉神清气爽浊气消,蛩吟蝉鸣亦抒情。

  园外尘飞暑气浓,园中莲舞暑气消。园内园外只隔一墙,却是两重天。是荷,能让人心静吧,心静自然凉。

  观荷消暑,再好不过。

  夕阳下,那一池碧色,圆青玉叠,盛着落日余晖,闪着粼粼碧光。出水的荷梗,亭亭风骨,不蔓不枝,托着碧青光洁的荷叶,高高地举出池面,随着习习的夏风,轻轻地摇曳着,恍如洛神波上袜,微步有香尘。澹澹碧波,渺渺生烟,翠烟深处,红的、粉的、白的荷花掩映在田田莲叶中,舒卷开合任天真,有小荷萌萌,才露尖尖角的;有低眉含羞,含苞欲放的;有浅笑擎莲蓬,宴然绽放的;亦有落瓣纷飞,香自在的……在那酷署难耐的天气里,也只有荷花才能这样不浓不淡、不俗不媚、不急不躁,磊落红尘,安之若素,醉舞着夏风,为人间送来一方的清凉地!

  遥望着那朵朵的莲花,清姿玉貌散发出一种美妙、平静、圣洁的气息,随碧波荡漾而来。荷风拂襟袂,缥缈觉身轻。倚醉在公园游廊的美人靠上赏荷,我的心低到了尘埃里,忘了凡间俗事,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辘辘饥肠。那时,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与一池的荷,挨在一起,染了荷香,忘了归路。疑眸处,出水芙蓉,绿塘摇滟,恍然间,我似乎听到了兰桡轧轧,菱歌唱晚,似乎看见了娇俏可人的采莲女,摇着船,唱着莲曲,嬉戏在莲田中,那种“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美妙的景象!千年前的一天,大概也是六月吧,王昌龄经过江南,经过荷塘,看见了绿荷罗裙、天然一色;花面人面,交相辉映,恍若一体,便将这优美的意境化为平平仄仄的韵,留在了唐诗里,流传千古。千年以后,我踩着那平平仄仄的韵脚,走近荷塘,无边地暇想着:那天真烂漫、俏皮可人的采莲女,也许便是荷花幻化的仙子吧!那时,我多想摇撸欸乃,驶入藕花深处,采莲、泼水尽情地,天真烂漫一回!

  尽管只是暇想,却好久都不曾有过那种天真烂漫的情怀了,原以为那是属于少女的情怀,早就遗失在流年的陌上,那日却在莲塘里拾得。原来,一个人即便走进不惑之旅,也依然可以这样的天真着!那天,如若有酒更好,摘一枝荷叶当酒盏,拿在手中,不一定要饮,任凭那花气酒香缠绕在鼻尖,亦可不饮自醉,也可趁此,醉倚绿荷眠一饷!花气酒香让我想起那位,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女子,想必那晚,她也是天真率性、俏皮可爱的!尽管那位女子早已烟飞云散在历史的长空中,但她的真、她的纯、她的醉意、她的诗情画意、都留在了荷塘中,让千年后,每一个观荷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低吟浅唱起她的《如梦令》。

  漫步在荷塘岸上,见岸边,一簇簇、一丛丛的夏花也很娇艳,只是在圣洁大气的荷花面前,就显得有些失色!曾经有过这样的遗憾:莲如此的冰清玉洁、超凡脱俗,为何不在兰梅竹菊,四君子之列。而今想来,不禁莞尔。莲,又怎么在乎这君子之名呢,它又怎会在意世俗的眼光看待呢?那四君子也不过是世人用来标榜自己的一种道具,尽管它们真的也是超凡脱俗,高标韵逸,但不与尘世纷争,有谦谦君子之名的兰花,终究还是离不开幽谷的陪衬;迎凌寒绽放,暗香浮动的梅花,一身铮铮的傲骨,却要历经溶溶雪水,洌洌寒霜的磨砺;清新高雅的菊,也要经得起了秋霜的打压,才显示出傲然不屈的品格;壮志凌云,经冬不凋的竹,节气冲天,刚正不阿的品质,也离不开严冬的考验。特定的环境、特定的时间,造就了兰、梅、菊、竹出类拔萃的高尚品质。而莲却不同,它生来是佛,落在污泥中,随遇而安,听到春的呼唤,便踏着春的脚步,化无形于有形,出污泥而不染,以卓尔不群,亭亭净植的风姿,擎着碧玉盘似的莲叶,款款而来,那坦然舒展的叶子,如同向天地敞开的胸怀,接纳着世间风吹雨打日晒的洗礼;夏日,捧出红似霞,白似玉的莲花,与夏花一起旖旎着夏曰的风光;秋日,亦与夏花一起摇落在飒飒的秋风中,生是夏花的绚烂,死如秋叶般静美,即使是满塘枯荷折,秋阴不散,亦要留得残荷听雨声。天上人间、云卷云舒、花开花谢、悲欢离合、酸甜苦辣,在莲的心中也只是般若波罗蜜,一步一莲花。

  很小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世间真有莲花,原以为那只是属于古刹宝殿、青灯古佛前的圣物,只是天上瑶池里才有的花朵。有一年,母亲牵着我的小手,走进大雄宝殿,她跪拜在金光闪闪的佛像前,而我小童无忌,一会儿摸摸莲花灯;一会儿像模像样地打坐在莲花座上;一会儿又跑去拉扯垂挂着的莲花佛幡,不是调皮,而是欢喜。母亲小声地斥责着,被殿中的和尚摆手示意母亲无防。现在想想真是佛祖慈悲,那和尚也是慈悲的。后来,在教科书里,读了周敦颐的《爱莲说》才知道,莲花就长在凡尘间。莲与“怜”谐音,大抵就有慈悲为怀的意思吧!

  那天之前,我偶尔会路过西酒的一方莲池,却从未真正地遇见过莲花,我只有走进唐风宋韵,去领略它的美、它的韵、它的静、它的洁、还有它不可言喻的神圣的一面!那天,我终于遇见了莲花,并醉在了荷塘。

  有人说:心中养荷的人,他亦是不愠不火,不蔓不枝,亭亭净植的。我想周敦颐无疑是心中养荷的人,否则他又怎能写出那样脍炙人口的《爱莲说》。或许,周敦颐,本就是莲花一朵!而我,那风尘仆仆的心,不知能否养活一枝莲!但莲是慈悲的,想必它会接纳我的。

  见莲即见佛。莲的平静是佛;莲的天真是佛;莲的圣洁是佛;莲的随遇是佛;莲的慈悲是佛。在莲的面前,我可以天真、可以率性、可以悲、可以喜、可以放飞自己的心情、亦可以安静地坐着。那天,我也低眉俯首,虔诚地求莲渡我:若我是个有缘人,请渡我一缕清风,一方的清凉地,让我走出炎炎夏日的桎梏!2019、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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