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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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地种啥作物父母说了算，我这个庄稼地里的门外汉也只是在春种和秋收的时候抽空去帮帮忙。日常庄稼的打理管护都由父母来做，种完向日葵就匆匆赶回城里忙乎那好像总也忙不完的工作，再到那片向日葵地已经是秋收的时候。只顾两头自然就错过了长个子、打花苞、开花这些中间环节，已经有很长很长时间没有认真去欣赏过一次盛大的花事。这个周末回老家赴一个发小孩子的升学宴，从那不放翻绝不罢休的酒场上逃离出来，怕他们追到家里再把我抓回酒场，就想到地上转转走远些就躲开了。 穿过收割不久空了下来的小麦地，和放羊的郭大哥闲谝几句。继续顺着铺满石子的车道漫无目的往前走，风掠过玉米地搅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来，好像满地都是捉迷藏的孩子乱窜似的。这时节玉米正在结穗，翠绿的秸秆根根直立，那从细长的叶片和笔直的秸秆中间冒出来的包谷穗顶着一头黄发就像刚出生婴儿的胎毛般细软。一株玉米上穗的数量超不过两个，那样确保母体的营养能供得上，包谷穗都能长大。突发奇想像小时候那样顺着垄沟从玉米地穿堂过去，在个头比我高的玉米间穿行目光也受到了限制，粘了一身灰尘和花粉终于是走了出来，竟然闯到一片向日葵地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和太阳光一样的颜色。排山倒海般的视觉冲击让人瞬间有一种眩晕，同时又感觉被一双手揽入温暖的怀抱舒服惬意，腿像被抽去了骨头一样软绵绵地没有支撑站立和行走的力气。没有心思顾及会不会弄脏衣裤，就这样顺势席地而坐。我要看向日葵，我要看太阳花，我要在这黄色的海洋里给自己镀金。目光如被花蜜吸引的虫子般顺着粗壮的向日葵枝干往上爬，那青绿色的枝干上凸起如父亲经常劳作的那双大手手背的血管般的青楞，被细细密密的毛刺包裹着。那些毛刺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颜色是亮晶晶的银色。这懒惰的目光走不多远就要歇歇脚，学我坐在地上的姿势摊开双腿一屁股坐在宽大的叶片上。眼前浮现出小时候的一幕幕情景：跟随父母上地，雨突然地就来了。那时候没有雨披这些时新物品，下雨了父母亲总会顺手撇下一片向日葵叶子遮挡在我的头上，赶紧拉着我跑过去找就近最高大茂密的树在下面躲雨，大大的一片叶子确实可以保护小小的我一路上不被雨淋湿。现在想想也是可笑，当时居然一点的防雷安全常识都没有。那时候父母的爱是粗糙的真实的可在方式方法的选择上却是错误百出，避雨如此，爱的表达如此。常常会想起跟随机耕队外出犁地几天不回家的父亲一进家门就把我揽在怀里搂得紧紧地，再用几天没刮的硬硬的胡茬从我的脸上蹭过来蹭过去，这时候我总会被父亲的爱折磨到哇哇大哭。一只飞累的麻雀落在眼前的一棵向日葵上又飞走，它没有过多停留自然不会想到对我的打扰。 再往上的那片叶子上面居然有一滴水珠没有被蒸发去，像一颗珍珠亮晶晶地镶嵌在叶柄的凹槽里。这片叶子与当年我和发小撇下来晒干后学着大人的模样偷偷卷来当烟抽的那片没有什么不同，宽大肥厚上面布满经络。就在刚刚逃离的酒场上还提到了这个话题，说向日葵的叶子比洋芋的叶子好抽，说潘偷了他当村书记的父亲的两根烟大伙一起分享被吊到房梁上抽皮带，说马学抽烟有瘾头了把一本好不容易才买的字典当卷烟纸。。。高档的香烟浓烈的酒让我数次哽咽，眼角总是有擦不干的潮湿溢出。歇息够的目光继续往上爬，一步一步一层一层，终于来到了花盘之上。它没有和已经趴在上面的那只蜜蜂起冲突，蜜蜂忙着埋头吮吸花蜜，忙着在双腿上蘸满花粉，我的目光却在数格子。它来来回回想数清一面向日葵的脸盘上有多少格子就知道了秋收的时候这棵向日葵可以收到多少颗葵花籽。其实人们在看向日葵开花的时候往往大而化之看满盘的金黄和花盘周围一圈同样金黄的围裙却忽略了那满盘的金黄是由一粒粒就像煮开的小米似的花朵组成，向日葵才是“集腋成裘聚沙成塔”这句话最好的诠释者。 向日葵的花香浅浅的，淡淡的，以至于不将鼻孔凑近就无法嗅到。这一点不像我钟爱的另外一种家乡土生土长的花朵------沙枣花。沙枣树的花也是细细密密的，可是它浓郁而绵厚。沙枣花开的时候迎风数里就能闻得到，那香气能把整个村庄包裹成喷足香水的帅气男子。各有千秋但是两种花都是我之所爱，就像生我养我的三角城一样从来没有抛弃每一个在这片土地上出生的孩子。进城的都留着老宅好让他们累了烦了想家的时候有地方歇脚有地方平静，务农的都给于土地让他们种辣椒种玉米种向日葵让他们养家糊口让他们勤劳致富，就连那因为落地姿势不正确摔坏了残疾了的孩子，这村庄都当他们是天使，让他们在自己怀抱中衣食无忧地活着。我出生的这个村庄具有强大的繁衍能力，从当初建村的六十多口发展到现在的三百五十多口，正是如眼前的向日葵一样。每一朵花下面都会有葵花籽长出，每一粒葵花籽都可以当做种子，生生不息。 我一直在地上坐着，可太阳却没有闲着，一路向西走着。阳光渐渐挥发去温度变的柔和起来，本来想就这样坐到日落西山，坐到炊烟升起，做到群鸟归巢在回去。这个时候电话不合时宜响了起来，一看是发小打来的。接通后一顿疾风骤雨般责骂和埋怨，说他们几个四处找我找不到就差让人开车去城里我家去找了。我告诉他我在村西的地上，他告诉我酒场散了赶紧回来吃饭，你爱吃榛子面条特意给你做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回去？我异姓的兄弟哟，就那么随口一说，在这么忙的干事场合上你居然记在了心里。 站起身拍打去裤子上的尘土，我准备回去。四下环顾前后左右的田里的向日葵也正盛开着。我的村庄在不远处，从贫穷到小康它正意气风发地走在一条金色的康庄大道上。我的发小就在不远处的村庄里等我，从自小的亲密无间到现在的时常牵挂我们的情谊就像窖藏的酒年头越长香味越是浓郁。 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回走去，我对着眼前的一切大声说：向日葵开花了，真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