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的代价

　　有句俗话说：“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我觉得我这一生就选错了行。教师这个职业最适合那些严肃庄重，不怒自威之人，而我生性不喜欢板着面孔，更不喜欢阴沉着脸在学生面前晃来晃去。所以，很多学生就不怕我，还敢拍我肩膀头，跟我开个小玩笑。当然，我也喜欢跟学生开玩笑。

　　有一年的夏季，我上下午第一节课，这一节课没有人喜欢上，因为午后的学生蔫儿吧唧，提不起精神。这节课我讲《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正讲的起劲，有位叫“小明”的同学站起来报告说：“老师，他打我。”小明所说的“他”，是他的同桌，名叫“小强”。这二位就是班里比较调皮的学生。两个人都爱趴在桌子上听课，这样，胳膊肘就难免时常碰撞。他们用粉笔在桌子中间画了一道“楚河汉界”，规定对方的胳膊肘不许越过“鸿沟”。小明的胳膊肘首先越过“雷池”，被小强打了一下。当然，打的并不重。小明举报，也许是故意调皮，也许是试探我怎么处理这件事。我看出了他的用意，不动声色地问：“打了几下？”小明回答：“一下。”

　　我说：“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小强才打一拳，你没事吧？”没想到，这句玩笑话竟然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一时间，蔫儿吧唧的午后沉珂一扫而光，小明和小强也跟着笑起来。课堂上气氛活跃，效果明显。这件事本来不是什么坏事，可在学校传来传去，就变了味儿了。有人说，我在课堂上鼓励学生殴打学生。偏偏小明的爹是派出所的警察，校长觉得我公然支持学生殴打警察的儿子，对学校今后的治安管理工作极为不利。那时，社会上的一些“渣男”常来学校闹事，甚至骚扰女生。尤其是，有一个地痞流氓还买通了一名在校学生，把一位长相不错的女生骗出校外，进行**和调戏。后来酿成了一个重大事件，被县教育局通报批评。这件事导致了一项重大改革：县公安局发文，指示各乡派出所派一名警员到学校担任治安副校长。这当然是好事。我们学校就是“小明”的爸爸就担任着治安副校长。

　　我的幽默，据说是对学校很不利的行为。不仅对领导班子的团结构成威胁，还对治安形势存在潜在隐患。所以，校长在教师会议上直接点名批评我，让我注意自己的言行。还让我适当的时候，去找小明的爹道歉。校长的建议当然是善意的，但我觉得有点“无事生非”加“杞人忧天”。会议结束，我特意找到校长，与其辩论一番，但校长不认为我的幽默能起到扭转课堂气氛的作用，相反，他说我在强词夺理，拒绝领导善意批评。尤其是认识不到自己的所谓幽默造成的严重后果。

　　既然尿不到一个壶里，我就不再争辩，而是写了一篇小文章《幽默与宽容》，也就两千多字，阐述了我对课堂幽默的见解，投给了省教育厅主办的期刊《河南教育》。很快，这篇文章就发表了。那时，我们教师人手一册《河南教育》，当然是强制订阅的。正因为订阅量大，《河南教育》年年被评为省社科类优秀刊物。更让我想不到的是，本县许多学校教师的教研活动都在学这篇文章。我不仅得到了120元的稿费，这篇小文章还勾出了我的写作欲望。从此，我不断写出我的课堂教学心得和教学研究文章，均在《河南教育》上发表。那一年，我竟然在《河南教育》上发表了6篇文章。编辑朱应柱给我来信说：“一年内在同一刊物发表6篇文章极其少见”。在之后的三年内，我发表教研教学文章和论文15篇之多。这些“狗屁”文章使我在我们县域内小有名气。接着，县教研室还组织班主任专门来到我们学校，听我的讲座。我呢，当然胡编乱造一通，把《幽默与宽容》这篇小文章写成了长篇大论。举了一些“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例子，来阐述幽默与宽容的辩证关系：“幽默是智慧的结晶，也是宽容的体现。在校园内或课堂上，不时地幽上一默，不仅能促进师生之间的情感交流，而且还能有效地处理一些突发事件呢！”

　　“我经常用一些幽默的话题来处理课堂上的难题。当然，幽默不仅使课堂充满着欢乐和情趣，也使课堂洋溢着宽容与和谐。但幽默所赢得的掌声，并不是单单冲着你的智慧，而是冲着你的宽容。宽容需要幽默来表现。幽默是一种更大气的宽容。”你看，我的这些所谓的“见解”是不是有点新鲜呢？“呵呵”，难怪古人会说“祸福相依”这样充满哲理的名句，原来生活中确实存在着呢！校长的一次批评，竟然成为我写作的动因，这是不是“祸福相依”呀？

　　是的，我的灵机一动改变了我的被动局面，校长不得不承认我做的“对极了”。他还号召部下各位向我学习。但“人怕出名猪怕壮”，这事儿也困扰了我很久，同事、同学、同行中有打算晋升职称的，都来找我写“论文”。更可气的是，那些骗子迅速找上门来。有个叫“人事部市场调查委员会”的组织给我发来专函，要把我录入“世界专家名录”，还表示“不收取任何费用，但需要购买两本书”，每本98元；接着，“教育部课堂开发办公室”也发来相同的信函，要把我收录为“教育名人大辞典”之中。不收费用，但要购书两本，每本96元。因为一篇文章，我成了“专家”和“名人”，高兴的我真想学驴子在地上打滚儿。一个月后，四本比砖头还厚的精装辞书放在我的案头。真他妈“然并卵”！近四百元的钞票换成了《月子2》一样的废纸。这次“破财”也与那次的幽默密切相关，你说，这不是“祸福相依”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