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读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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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来的时候，夏天正耍疯，它端着个滋滋冒烟的大火球，像跟谁寻仇似的。庄稼枯了，人不敢出门，四下里躲这魔障。听说有城里人热死了，两个。城里人怎么会热死？城里人有空调，但他们没地方挖洞，他们没有山里人才有的笊篱，树木河流湖泊就是笊篱，撇去一层一层的火星沫子，人才活的安宁。所以有许多城里人来山里找笊篱。 忽然天凉了，忽然的猝不提防，仿佛一脚踏空，冷不丁和凉秋撞了个满怀，蒙掉了，忘了开心，傻傻的看它摸它喜欢它。我对秋说：被燥热裹挟的太久了吗？还以为你被酷暑“哇”的一口吃掉了。 一早起来，天地间原本白哗哗的热芯子一径被抽空了，热浪遁去无踪，就好像从来没来过似的，走的干干净净。天一下子高远起来，它长久匍匐在地，这回站直了，颜面上蒙的一层厚纱也扯掉了，面如蓝玉，晶莹清澈。 早上的风好凉，居然有点冷哟。这秋天，就这样让人乍然惊喜、倏忽间出乎意料的出场，也没征兆。想来过去的一夜，它是经历何等残酷的鏖战，把那任性火爆的家伙赶走，连同整个夏天的粘稠、油腻、沉闷。战场上干干净净，硝烟余烬都没有留下一缕。或许我想错了，从来没有过什么战争，听到离开的哨声，酷暑起身走了，匆匆忙忙，也没打个响指。 终于可以坐在面西的露台上，睁开眼睛欣欣然看清亮迷人的世界，不怕头顶上火焰泼下来烫坏我了。 桥上有人，有车，河道里有鹅，叫的依然难听。有摩托车大声驶过，后座绑着咩咩叫的山羊，羊是棕色的，像牛犊，我拍到它的脸，脸苦着，目光茫然。它知道自己的命运——我猜它去赴死，秋季，是宰杀的季节，它又长得那么肥大。秋爽的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屠杀，心有不忍，但我知道吃羊肉的时候我绝不会悲悯，并且因为这悲悯放下筷子、少吃一口。我很矛盾，问我老师这叫不叫伪善，他说不是，人的这种行为与自然法则并不相悖，就像狼吃羊、狗吃屎一样，是自然道德所允许的。另外一种道德？我忘记问了。 露台上有群喜鹊，极胆小，我在窗前看到它们，有的在草地上散步，有的在栏杆上左右观望，还有几只叼着我的纸杯跳来跳去，一开门，它们哗的飞走了。 这是一群老户，理应认识我，同在一个屋檐下，天天见面，我撒过玉米和小米，它们不吃。还经常替它们打扫粪便，顺便嘟嘟囔囔谴责训斥破口大骂，都不起作用。但我分不清它们谁是谁，它们衣着相同，没有区别。或许有一天鸟儿会与我相熟，像一群淘气的孩子，撒欢，调皮，捣蛋。我情愿与它们为伴，与花草树木为伴，与蛇虫青蛙为伴。我有些年纪了，有了年纪的人耳朵不灵，许多话听不明白，听明白了也不晓得怎么应答合适，顾虑多多，又常常懊悔自责。 愿意听鸟们说话是因为听不懂，就像英文歌，就像交响乐，因为听不懂才专心致志听它，美妙的音符水一样流淌出春夏秋冬、人生世态、悲欢离合，滋润人的灵魂。 愿意听鸟儿说话是因为无需作出反应，听就是了，竖起耳朵聚精会神也好，精神不集中神智涣散也好，油盐不进木然不答，或者心烦了轰它们走也好，都由着自己，也不担心鸟儿高不高兴，什么都不用考虑，也没有一点危险。 所谓天籁，即是婉转啁啾啼破春光，即是嘶哑聒噪惊醒长天，都是曼妙，都是上苍神奇的创造，若谁想用文字去描述和记录，实在是捕云驯海自不量力了。 谁下了几点雨呢？抬头看天，有几朵云，闲闲的，蛮无辜的表情。 春上春树的《眠》我开始看第二遍，如果不是曾经的钢笔勾画，我当真以为这是一本未曾翻开的新书，陌生道我丝毫想不起当初读它的情景，这不正常。第二遍读来还是辛苦，不到一刻钟就得起身休息片刻，我对村上过敏，一直都是，症状是头痛，以《1Q84》最甚。他总要把人带道一个无边无际神秘诡异的黑洞世界。这世界也有光明，但暗淡混沌，路径错综复杂，前景神秘莫测，这世界有种沉重的东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你最终也看不出它的真面目，你得调动大脑里所有的智力去理解和想象，那神秘、混沌、黑暗、恐怖，究竟是什么物质。所以大脑因此空洞而疼痛。这是一个出了问题的世界，它与现实世界并行，躯体和灵魂清晰剥离，灵魂两边穿插游走，灵魂看着躯体，躯体机械运动，只有主人公才能洞察。我，看书的人，一把就被推进这无底世界的入口，相信我也是为数不多的陷入者。（我问过别人，他们不这样）我在浓雾和压力中处于半窒息状态，不知道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异幻，这种症状很久才能消失，少则一周，多则半年，或许更久一些。 曾经中过《失乐园》的病毒，那回可是终生不愈——相信爱情，但不相信它会永恒。渡边淳一有力的佐证了我的看法。死亡是情感的保鲜膜，别无他法。 一口气喝了一大杯凉茶，这很不妙，午后喝茶意味着今晚要失眠。我坐进圈椅改看中国神话名录，试图在里面找到有用的东西。我最大的发现，是中国神把爱情具象化了，他们做事实际不务虚。比如说女娲，据说她缔造婚姻，是解决繁衍问题，减少她造人的工作量，当时恐怕没工夫考虑爱情，她那么忙。月老做事也直接，道具就一把红绳，绑绑这个，拴拴那个，错了也不认账，只哄人说是天定，教人认命。还有一对床神男女，更接地气，删除中间的繁复，两点一线，直接把爱情落实于床弟。 看得快，理解自然肤浅，我宁愿相信自己曲解了神仙们的一番好意。不过有一点还是令人欣慰：爱在人间。再多就奢侈了。贪婪的人大家都不喜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