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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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女人的时候，我对她的印象极差，当时她正在喂男人吃饭，看到护士带我们进来，她慌忙站起来让路，结果将饭洒在我的身上。帮父亲安置东西的时候，发现病床下到处都是女人带来的东西，不但有大大小小三口锅，还有米、面、油以及白菜、胡萝卜等蔬菜，令人叹为观止。 女人和生病的男人都来自农村，在市医院的放疗科住院已经三个多月了。因为化疗，男人的头发全部掉光了，而随后的电疗，又让他的半个头变成了黑色。每天早晨，女人会细心地为男人洗脸，还拍上雪花膏。每次拍完后还会反复端详，低声说：“好像白了一些。”男人脸上就露出笑容，满足而羞涩。 也许是住院久了，女人完全把病房当成了家。女人很会做菜，配餐室不允许炒菜，她就全用煮的，而且营养搭配得当。她嫌买咸菜太贵，所以自己垫上案板在病床上切萝卜片，加上蒜瓣自己腌制。病房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腌菜味，护士查房要她清理干净，她赔着笑脸一路好话讨饶，卑微得让人心酸。她的女儿偶尔会送一些好吃的过来，她一口也舍不得吃，都留给男人。女人很热心，同病房的病友有谁需要帮忙，她总是跑前跑后，病友们也挺喜欢她，有什么稀罕的吃食都会送给她，她会第一时间送到男人嘴边，男人不肯吃，她便不厌其烦地递过去，最终的胜利总是属于她。 女人每隔六个小时会为男人做一顿饭，并根据男人的作息时间略有调整。曾经有两次，她在晚上十二点和凌晨三点起来，悄悄为男人煮饭，因为配餐室已经锁门了，她就在病房里用电饭锅煮，似乎并不顾及会不会影响其他人休息。但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她会趁男人睡着的时候悄声跟大家解释。女人说男人一辈子奔波劳碌，从来没享过福，生病之前还在劳动，白天开着电动三轮车贩菜，晚上回家还要帮在外打工的小儿子照顾孩子。而女人则给在县城工作的大儿子看孩子，老两口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男人这一病，倒是给了她们老两口相处的时间，所以，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女人都分外珍惜。有一天，男人说想家了，天天待在医院里，也不知道麦子长得咋样了。没过几天，男人的床头就多了一份绿意，原来是女人在塑料饭盒里移栽了几棵麦苗。女人不识字，但她会记账，本子上画的不是横就是竖，只有她自己看得懂。于是在某一天，不识字的女人在查看医院送来的每日清单的时候，查出医院多收了她们15元钱。 从我的父亲住进这间病房里，我就断断续续地观察着这对患难夫妻，并用手机拍下她们在一起的瞬间。后来，我悄悄把照片洗印出来，还放大了一张装上相框送给他们。女人抹着眼泪说，她们这辈子还从来没有拍过合影呢！男人让女人扶他起来，找出老花镜，两个人坐在一起一张张翻看照片，那笑容里满满的爱，温暖了整个病房。 因为父亲的病，这段时间我都处在极端的痛苦之中，但看着男人和女人把每一天都当作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来过，我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人的一生总会经历生、老、病、死等诸多事情，这些事有的让我们欢喜，有的让我们痛苦。其实，细细想来，这些都算得了什么？因为，在这生与死并存的世间，只要活着，我们就是幸福的，而那些不幸福的日子，都不属于我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