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向日葵一样的母亲

　　若要用一种花来比喻母亲，我只会选择向日葵。

　　向日葵别名太阳花，因花序随太阳转动而得名。若论读懂它，莫过于梵高，他的画作《向日葵》，笔法简练又色彩浓烈，充满律动感、生命力，让人燃起对梦想、对生活的热爱。

　　老爹经常说：“你妈就是书念得少了点，不然都能飞上天了。”如此真心赞赏，对相伴几十年的老夫老妻来说，实属不易。

　　据说，我一丁点儿大时不吃红薯，每每递进口，就“呸”地一口吐出来，没办法，母亲只得单独熬白米粥给我吃。记事起，母亲一次又一次跟我复述这事儿，同时现身说法：“你看，隔壁叔叔是工程师，婶婶是老师，他们不用种地，有粮票可以买米。你要好好学习，像他们一样，顿顿吃白米饭。”

　　母亲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自己的子女也能吃上国家公粮。世事难料，等我们长大成人后，粮票制度取消了。

　　上世纪90年代初，农村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很多女孩子没上过几年学，更没多少家庭会关注孩子的学习。我的父母一视同仁供我们姐弟上学，确实比一般人有见地。同村的孩子放学忙着拔猪草、干家务，而我只要说自己要写作业，就什么活也不用干。我们姐弟几个虽长在农村，却没什么吃苦耐劳的精神，算母亲教育的一大败笔吧。

　　许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年少倔强的我，经常与性格急躁的母亲发生冲突，被罚过，被打过。奶奶会偷偷拉我去她灶前，长大后，才知道根本就是母亲的授意。我却执拗着，怀着刘胡兰一样不怕牺牲的精神，宁愿挨饿不吃饭，上学倒是没落下一节课。又生气又心疼的母亲会哭着咆哮：“你不用去上学了!”

　　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我一般都会屈服。顿顿吃白米饭的朴素教育理念，已在心里生根花芽。

　　现在想来，母亲当年可不是一般的辛苦。三十多岁的女人，有时跟随老公外地谋生，时赚时赔生活不稳定;有时要回家种地、鞋厂上班样样来，没人帮衬日子艰难。小弟被爷爷送人领养后，她心里的苦更是无法描述吧，可母亲愣是没在我们面前叹过苦。

　　看母亲一个人忙里忙外，又气父亲常年在外地，爷爷一时脑热撂了狠话：“看你人家烧不下去了!”母亲当场被气哭，却一惯强硬地回话：“就像一只船只要没散架，总要拼力撑着!”爷爷自觉失言也肃然起敬。

　　在困难的日子里，母亲有一股后知后觉的劲儿，或者说有一种苦中作乐的本能。她乐于助人，人也乐于助她，身边经常聚集着一大群人。她爽朗的笑声与幽默的言行，让人印象最深刻，绘声绘色讲起走南闯北的经历，讲起子女小时候的糗事，总让人捧腹大笑。堂姐从小就喜欢我母亲，一度让我大伯母就是她自己的母亲吃醋。

　　而且，母亲会缝纫，即使条件再恶劣，也会想办法让我们穿得漂漂亮亮，养成了我从小爱臭美的毛病。等我有了儿子，也想打扮得帅帅的，可惜遇到个性小孩没能如愿。

　　母亲年轻时有心脏病，好像还挺严重的，曾辗转各大医院求医。吃了一些药，最后也不吃了。几十年过去，心脏病倒没什么问题了。她的鲜明观点是“不要动不动就吃药，药吃多哪有什么好的?”

　　不管遇到什么，母亲总是张开双臂，拼力追逐太阳，像向日葵一样活成了自带光芒的样子，不知不觉中影响着子女。

　　“沉默的爱，未说出口的爱。”这是向日葵的花语，不就是母亲的写照吗?从小到大，母亲从来没跟我们说过爱，却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爱，落于一蔬一饭和不绝的信念。

　　如今，母亲不可避免地老了，性格越来越平和，对小辈甚至宠溺有加。也不再那么有主意，凡事得到我们的肯定、支持、鼓励才会心安。

　　母亲，你曾经是我们的阳光。今后，让我们成为你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