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乡之呵呵老师

　　晨鸟先于人醒来，啁啾啼叫。我很久没有在这样的清晨起来了，站在廊下望出去，太阳还没完全跃上山头，山岚浓白缭绕。

　　鸟鸣如网，小孩子高亮的嗓音是刺破它们的剑。一群小男孩，撒丫儿从大门口奔过来，叫着要刘哥哥，要呵呵老师。他们旋风似的将宿舍内才醒的人卷了出来。男生头发还翘着，趿拉着拖鞋，两只手都被小孩子们拉着扯着，要他带他们去玩儿。大家伙远远看着，男孩儿们才和他齐腰高，那场景像是在玩老鹰捉小鸡一样，也让人想起昨天群里有人发了张照片，一群男孩子团团拥住他们的呵呵老师。男生说，拍照的人能不能发原图给他，他很喜欢那张照片。

　　今天上午的课是室外的，几个男生教武术。呵呵老师也跟着过去，站在旁边看他们上课。他是文娱组的，本不需要参与支教组的事宜。

　　我和俩姑娘要出去买东西，按规定要有男生陪同，其余人没空，呵呵老师就陪我们出去了。他问我们要买什么，看看能不能在校门外不远处的小卖铺买到。他想早点回去看着小孩子们，他担心那几位男老师太严肃了吓着他们，有他在能尽量松一松气氛。

　　到底是走了几条街，顶着烈阳，去了远处。今天约莫是墟日，马路人来车往，热闹得很。超市下一个路口的大树斜斜探出身子，枝叶与晨雾虚化了淡金色的阳光，有稀疏之意。

　　男生没什么要买的，我们在超市二楼拿完东西下来时，他站在一角安静地吃着雪条。归途走过一条狭窄的街道，摩托车奔驰，他从我身后走到仨姑娘外侧，让我们小心些。到了校门口，他去小卖铺买矿泉水。同行的姑娘觉得一大瓶不够喝，有四十多个小孩子呢，再说没杯子分呀。他解释，女孩子一般都会自己带水，他主要是买给没带水的或是喝完了的男孩子们，他们直接对嘴喝就行。

　　进校门后，我们左转回宿舍，他右行奔向孩子们。

　　傍晚天已擦黑，我坐在篮球场边沿。暮鸟归巢，呼啦啦飞来飞去，树梢鸟声啼不住。又是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呵呵老师”刺穿浮于人声之上的鸟鸣，不久，他们口里的人趿拉着拖鞋跑向铁门。

　　——我来了！等很久了吗？

　　——呵呵老师！呵呵老师！

　　回首灯火阑珊处，影影绰绰，喧喧嚷嚷。他往回走时，我问他，小孩子们为什么叫他呵呵老师。

　　他说因为和他们自我介绍就是说呵呵老师啊。话音是他特有的含混。小孩子们也一定远远就听得出他的声音，认出了他们的呵呵老师。

　　鸟儿们叫什么，我不大清楚，小孩子们喊什么，是爱憎分明的。

　　鸟鸣如网，破网而出的是那一声声的“呵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