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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者无声的呐喊 ——海子抒情短诗《日记》解析

优美诗歌2021-04-30119举报/反馈

独行者无声的呐喊

——海子抒情短诗《日记》解析

摘要:海子是“第三代诗歌”一颗璀璨的星星,在当代诗歌史上是独特的一笔,他以抒情短诗和长诗为当代诗歌史注入了新的血液。其抒情短诗以强烈的情感和大地情怀感染着世人。戈壁、水、石头、草原等具有大地风味的意象组建了他的诗歌。本文以其抒情短诗《日记》为文本基础,解析他在诗歌中的“独行者”形象。

关键词:海子; 《日记》; 草原; 独行者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这是一个“时代的神话”,①是一个独行者“面朝大海”,背离整个世俗社会的身影。海子,一个用激情和生命书写关于一个时代之命运的诗歌王子。自海子逝世至今,他的诗歌仍感染着一代代的世人,使读者无不为之垂泪。从接受的角度,我们可以窥见当下生存环境给人们造成的精神苦痛与海子在其诗歌中表达的情感有诸多的契合。西川在一次访谈中讲到:“我已经不想去谈论海子的死亡问题,而且没有多大意义,我们不如转换角度,思考当下我们的生存,这似乎更有意义。”②海子是当代诗歌一个绕不开的人物,就如艺术家总也绕不开“死亡”一样。洪子诚和程光炜在其所作的诗歌史著作中,都有专门谈论海子。尤其是洪子诚这样评价海子的诗歌创作:

他的诗歌生命,表现为如骆一禾所称的那种“冲击极限”、“在写作的速度与压力中创造”、将生命里化为“一派强光”的情形。他“单纯、敏锐、富于创造性,同时急躁,易于受到伤害,迷恋于荒凉的泥土”,“所关心的坚信的是那些正在消亡而又必将在永恒的高度放射金辉的事物”。③

洪子诚这样的评价是将海子诗歌提升了一个高度,他的“激情创作”得益于他的“瘦哥哥”——温森特.梵高(《阿尔的太阳—给我的瘦哥哥》),专属于海子的“麦子”意象也呼应了专属于梵高的“向日葵”。在梵高的印象派画作之中,也有充满激情的成片麦地。这种契合不是偶然,而是一种灵魂深处的惺惺相惜。④在与自己心灵的强烈对话之中,用充斥自己神经的血液谱写诗篇;这样对于“人类”的关心和对于“永恒的但即将消亡”的事物的迷恋也注定了一个诗歌天才走向“绝路”,而这“绝路”却恰好是通向神圣的唯一路径。海子说:“随着生命之火、青春之火越烧越旺,内在的生命越来越旺盛,也越来越盲目。因此燃烧也就是黑暗——甚至是黑暗的中心、地狱的中心。”⑤这样的生命之火燃烧出处了一个孤独的不为世人所理解的灵魂,烧出了字里行间的激情,洋溢在其诗作之中。“我的诗歌理想是在中国成就一种伟大的集体的诗。我不想成为一个抒情诗人,甚至不想成为一名史诗诗人。我只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⑥

海子是一个独孤的灵魂,一个在绝望之中奋力挣扎的艺术之星,他的这种绝望背离了世俗社会,独自一人“面朝大海”、关心“明天”时“此在”隐痛。

《日记》是海子的一篇著名的抒情短诗,又名《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他以一种绝望透顶的神情来面对整个人类的默然。

日记

海子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

一切都在生长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1988.7.25 火车经过德令哈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短诗在一开篇给出了一个惊人的意象——“姐姐”,这是一种爱情还是一种感情找不到依托之后对女性的回归?这是值得讨论的。程光炜在评论海子诗歌时这样写道:“《日记》和《死亡之诗》(之二)通过对爱情和少女之美的想象,表达了对乡村社会道德秩序刻骨铭心的向往。”⑦这一点值得商榷,是否是写爱情?爱情只是浅层次的刻画,在更深的一个层次上来看,是一种在世上艰难行走,他所关心的人类事业茫然无边,他孤独漫行在世界边缘许久之后情感和灵魂的一种依托。在诗末尾“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点出了这种对于“人类”事业的孤独无望。姐姐,作为有别与母亲的有血缘关系的同龄女性,这更能让人将灵魂和孤独作以依托,。更进一步,“姐姐”是抒情主体在给意象注入意义时的一种泛化,是一种“心象化”的体现,将实在的人和物幻化,在这个幻化的过程中,抒情主体同时也“心象化”了。⑧火车经过德令哈,在这茫茫的夜色之中,生命中的一切似乎都被这个世界剥夺,只剩下这“戈壁”,一个蛮荒的寸草不生之地。这蛮荒的“戈壁”不仅仅是实有,更是心和生命的空旷。德令哈,位于青海省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这里是荒凉的戈壁,“今夜”,是“戈壁”的世界,当夜色降临之时,“我”只有在这茫茫夜色之中的戈壁,除此之外一无所有。这里从地理位置上将诗的背景放置在了一个荒凉的环境之中。这两句,“姐姐”重唱将音韵节奏推向了一种和谐的节奏感,诗的感情呼之欲出。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这可以作为诗歌第二个部分,整首诗中情感最浓烈的表达即在此。从音顿上来讲,整首诗基本上是2字顿和3字顿,感情是平稳的,“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4-1-4)“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3—3—4),在这里,音顿的急剧变化带动了抒情主体情感的涌动,在“常”中求“变”,使得整首诗的调子更加和谐,不至于坠入枯燥单调的俗套。然而,从意象和感情表达上来讲,这一节也是情感的凝聚点。“草原”意象是海子多次运用的,甚至可以和专属于他的“麦子”相提并论,⑨众所周知,海子是一个大地诗人,他所关心和痴迷的是关于这个世界最有活力和最博大的地方:大地——承载世间万物的孕育者。不管是“麦子”还是“草原”,都是对大地的诠释,在这里,“草原”的辽阔,草原的承载力,还有无边的草原所经历的无边的岁月,在他“只身打马过草原”之后,也只有消逝在“远方的远方”,只留下一路悲歌。在草原上,海子关心人类的事业,而今,已经走到草原的尽头,尽头的前面是无限的未知,而回首来时路,在草原尽头的海子却“两手空空”,但这种“两手空空”却不是柏拉图走到金麦田尽头的那种失望,而是一种绝望。无限的悲痛,又能怎样?这样的悲痛却“握不住”,抓不住,自己现在心处于什么位置?已经不知道了,连“一颗泪滴”也和自己失之交臂。这种空旷的无奈和痛苦是“我的琴声呜咽”般的啜泣,“只身打马过草原”也只有空空的双手。这种潜藏在心底的悲伤和呼喊已经折磨了许久,而双手能做什么?只能悬在空中,等待那“握不住”的“泪滴”。“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海子乘火车经过德令哈,一个“戈壁式”的荒野,在这里,还有漫天的雨水,雨水中,冰冷,无望,太多的困难阻挡了行程,阻挡了他的去路,在德令哈,这雨水更加“荒凉”了这座“戈壁之城”。这一节,海子的失望和绝望弥漫在诗行之间,读者也为之垂泪。这不仅仅是德令哈,这座雨水中的城的“荒凉”,更是海子心中绝望的“荒凉”。

“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德令哈……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在这片荒凉的“草原”上,海子的列车慢慢行驶着,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都在这个世界之外,而这世界之外的个体正是海子,正是这个没有精神依托的孤独灵魂,他既不是“居住的”永恒,也不是“路过的”瞬间,但世界上除了这两种存在的方式,就什么也没有了,那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存在?这是一个难解的问题,被世界边缘化的危机一直在威胁着存在。在这个雨水中荒凉的城市之中,是最后,是绝笔?是生命最后的呐喊?这是“最后的,唯一的”,没有前去的路,没有光明在前面,这当下,海子面临的是荒凉的“草原”,是大地最贴近的气息,而此时的“低吟”也是“最后的抒情”。但海子是关心人类的,这不会是最后的抒情,也不会是最后的草原。他所追求的是即将消亡的但在未来会处在神圣的顶端绽放光辉的事业,只有将这种追求铭刻进灵魂,才会有这样在路途的黑夜之中的浅吟低唱和无声的泪水相伴。在这里,重唱复沓的音节也推进了感情的流露,形成了一种诗意的张力,将诗推向了一种深处。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一切都在生长”。

在列车经过德令哈的黑夜,在雨水冲刷的路途上,疲惫不堪的灵魂想得到解脱,他不想再关心世界上的一切了,想停下那一直处于激情的的神经。将“石头”还给“石头”,让他们拥有他们自己的世界,还有那些“胜利”的,都管他风云变幻,他不想再承受“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的苦痛,那些“小丑”会在世界上“胜利”,他要作的是“远方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的情人”,即使那“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还要遥远”,但在德令哈,“青稞”也是她自己的,在今夜,在海子期望着灵魂皈依的这个夜晚,一切都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生长”,但这个孤独的灵魂呢?漂泊始终是属于他的,肉体和灵魂一样哭泣着,在德令哈的雨水之夜。在这里,更有一种哲理化的思想蕴含其中:循环论。在此,万物都处在不断的循环之中,不断地回到他的起点上,石头回到石头,胜利的胜利,青稞也是她自己,无论是永恒还是暂时,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就是这种循环,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也是这循环之中短暂的存在。⑩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这个世界上属于海子的只有空空的双手和空空的戈壁,这是“美丽”的“戈壁”,真是美丽吗?如果非要说“美丽”,那便是因为有“姐姐”的存在和来临而变幻,这荒凉的城,这空间便是为“姐姐”而存留,更是为海子灵魂的皈依而建构。是海子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他别无所有,只有这荒凉的戈壁之后的感喟。对“姐姐”的呼喊和召唤,想让“姐姐”知道,今夜,在这个荒凉的雨水之城,他不想关心“人类”了,“只”想去想想“姐姐”,这样或许灵魂可以得以片刻的休憩。但是,他真的不关心“人类”了吗?这是专属于他的,越是言说不关心,心底的痛就越显现出来。他这种对于人类事业的关注更加体现在了他的长诗《太阳·七部书》之中。

从整首诗来看,海子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诗行之中,读者在接受之时,将他所传递的这种情绪从诗行中感受出来。同样是传递一种背对世界,面朝孤寂的大海和戈壁的绝望和无奈,《日记》和《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有很大的不同。在《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中,以一种昂扬的情调展开叙述,而通过时间和空间的背离来掩藏这种痛苦情绪,而《日记》却将这种情绪直露地展现,德令哈,戈壁,雨水,荒凉笼罩了整个环境,海子是一个过客,一个连过客的名称也没有拥有过的“渺小”世人,但他的事业呢?他关心的“人类”是怎样痛苦的历程?这只有他自己心底才能明白。这样的一个独行者的形象活跃在《日记》这首诗歌之中,正是这样的一个独行者在用短暂的时光写下了丰富的诗篇,关注人的原始性。[11]

注释:

①西川《我是时代的神话:海子》

②2019年九月,西川接受凤凰卫视的采访:《西川:探索个人内心无法逾越痛苦才懂海子 》

③洪子诚、刘登翰《中国当代新诗史》新版,页224

④欧文.斯通在其《渴望生活》一书中,形象地刻画了温森特.梵高激情的一生和艺术创作。而海子的这种“冲击极限”的创作方式和梵高有异曲同工之处。

⑤海子《1987年11月14日日记》,《海子诗全编》页883

⑥罗宗强在《晚学集》中谈论海子的文章《海子诗中潜流的民族血脉》一文中谈到此。这段话引自陈嘉映《海子的诗歌帝国》,该文称在北大学生纪念海子的**上演出的《太阳》一剧的节目单上,印有海子的这段话。崔卫平《真理的献祭》一文,就说海子“在某处他层表达过自己'不想成为一个抒情诗人'”。页258

⑦陈光炜《中国当代诗歌史》,页311

⑧罗宗强在《海子诗中潜流的民族血脉》中这样写道:“海子故土情结的又一表现,是把思乡的我与故土都心象化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诗词中对于故土和亲人的思念,都是心象的表现,都经过情思的改造。海子在抒发他的故土情怀的时候,有一种令人震撼的力度很大的感伤。他常以一种难以避免无法抑制的悲情来写故乡、写亲人。这时候,思乡的我与故乡都已非具象之实有,而是一种意念,一种情绪,一种心象。”页262

⑨海子他的很多诗歌中都有“草原”意象的运用:《草原之夜》、《从六月到十月》、《草原上》、《黄金草原》、《四行诗》、《在大草原上预感海的降临》、《献诗》、《我飞遍草原的天空》、《无名的野花》等

⑩罗宗强《海子诗中潜流的民族血脉》:他在<土地·王>中说:'尸体是泥土的再次开始'。这使人想起庄子的逻辑思路来。庄子不是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吗?在庄子的逻辑思路里,生命的萌发就意味着它正在走向死亡;当其死亡时,又意味着新的生命的开始。它是一个环,无起点也无终点。”页275

[11]海子著、西川编.海子诗全编[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7,《太阳·七部书》中对于这种原始神话体现得尤为明显。

参考文献:

[1]洪子诚、刘登翰.中国当代新诗史(修订版)[M].北京:北大出版社,2005

[2]陈光炜.中国当代诗歌史[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3]罗宗强.晚学集[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9

[4]常文昌、郭旭辉编.中国新时期诗歌研究资料[M].山东: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

[5]林贤治.中国新诗五十年[M].广西:漓江出版社,2019

[6]崔卫平.不死的海子[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1999

[7]海子著、西川编.海子诗全编[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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