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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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1918班 余奕雅 再过半个月，于海兴就六十岁了。 他是庆丰渔村最后的留守渔民。 海边的居民已经称不上渔民了，他们是生意人，开发出来的海域沙滩，成了满场是人的旅游胜地，渔民于是不再捕鱼，而是支起了遮阳伞，卖起了饮料；修整了房子，搞起了民宿。 最后一个渔民成了传说。传说中的渔村，已经破败，被海风侵蚀之后，残垣断壁中，在海岸边孤独的伫立的，就只有一栋木屋了。 渔船在海上荡漾，柴油机已经停下来了，阳光在海波中翻着粼粼的光芒，让靠在渔船船舷边的于海兴有点儿昏昏欲睡的感觉。 这里是没有开发的一片海域，离开陆地不过十海里左右。于海兴的渔船里并没有多少鱼获，勉强能够让他生存下去。 与渔船并行的是浮现在水面的海豚。 庞大的身躯和渔船差不多长，一船一鱼，仿佛岁月静好。 “哗啦！” 一瓢沙丁鱼在空中闪着鳞光，落在了水面，庞大的身躯扭动了一下，在海水里浮沉，那撒下去的沙丁鱼很快就进入到了它的嘴里。 “老伙计，这一次之后，我就退休了，我来和你告个别。” 于海兴伸出手，那庞大的身躯就游过来，在水里拱了拱他的手，用嘴尖轻轻的触碰，又围绕着渔船转了一圈。 庆丰村最后一名渔民，会在六十岁的时候退休，这是于海兴为自己定下来的计划。 六十岁，已经不适合一个人出去捕鱼了。 于海兴在海上捕鱼四十一年，和这条海豚相处二十年，早已经形成了一定的默契。二十年前，这只海豚在风暴中救了落水的于海兴，而于海兴给这条海豚投了二十年的沙丁鱼。 相依相生，宛如朋友，情如兄弟。 海豚穿行海浪，引领于海兴在海洋中不至于迷路，不至于落海，不至于孤独和寂寞。渔船扬帆破浪，与海豚相伴，相伴相生，在于海兴的保护下，躲过不少对海豚的捕猎，让这只海豚独活至今。 一个苍颜白发，即将退休；一个垂垂老矣，即将沉海，走到生命的终点。 “真想跟你喝一杯。” 于海兴拿出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很大的一个瓷杯子，对着浮在水面的海豚举了一下杯，抿了一口。渔民很少在出海的时候喝酒，二十多年来于海兴都没有在海上喝过酒，但是今天破例了。 一壶酒，一生人。 “走了！” 于海兴喝完了杯中酒，将酒杯放好，伸出手摸了摸海豚的背，慢慢的推开它。渔船的柴油机响起来了，海豚慢慢的游开，却又徘徊不去。 一船一帆，孤舟碧空尽。 半个月后，于海兴正式宣布退休。 这一天于海兴站在海边的石头上，听着海浪冲击石头发出的巨大的声响，他想正式的告个别，这一次他没有船，也没有沙丁鱼。 海风吹在脸上，海味还在嘴里，眼光还在海面。 从早上到正午，于海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微微有些失望，但是他也明白，那只海豚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来不来，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只不过是自己的执念而已。 因为有时候他忘记了自己的老朋友是一条海豚，因为它在于海兴的心中是有个名字的——于海生，与海而生，伴海而死。这是兄弟才有的名字。 正要失望的离开的时候，忽然靠近岩石不过几十米的地方，一条巨大的鱼的背鳍已经清晰的从海面浮现出来了。 行动很迟缓，但是却缓慢而坚定的游过来，哪怕是身体刮着了海下面尖锐的岩礁。 于海生欢呼了一声，六十岁的身体，奔跑的时候就像是二十岁的赶海后生。趴在岩石上，伸出手，那滑腻的皮肤是那么的熟悉。 “老伙计，记住你自己的名字， 于海生，我的兄弟。” 一个简单地不能再简单的抚摸式的告别，于海兴慢慢的离开。海豚也慢慢地游走。 这一走，便可能是永别了。 于海兴回头看渐渐消失的身影，他看过一本书，书上写海豚是鲸类。 老伙计会不会像其它鲸类一样找一个安静的海域，然后静静的等待死亡的到来？它的死亡，也是生命的开始吧。 一鲸落，万物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