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她比烟花更寂寞
原创 1917班 张一晗 逆来顺受,你说我的生命可惜,我却自以为得意,不得又怎样,人生本就是苦多乐少。 ——《呼兰河传》 在那个佳人频出的时代,她算不上美女,就像那塞外的白山黑水,朴素澄澈;在那个才子遍地的年代,她谈不上文豪,却始终在中国文坛占据一块不大不小的位置。几十年来,她的背影瘦弱而单薄,却抵抗着无数凄风苦雨,始终屹立不倒,陪伴着她的,是那同样经久流传的各式流言蜚语。 她出生在东北呼兰河畔一户封建地主家庭,父母忙着利益,忙着生存,不及顾及及女儿支离破碎的童年。父亲的残暴,母亲的冷漠,是一根利刺埋藏在孩子幼小的心灵深处。不过幸好,她有疼她的祖父,有单调却美丽的后花园,在祖父一字一句的古诗词中,蟋蟀一声声的叫唤里,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桃花流水窅然去,随之而逝的是祖父的生命和一段只记花开不记年的时光。她开始提笔写字,她有思想,有文采,却也只敢“悄吟”,她在《翠姨》中写道,儿时从家走了十里路,便觉得很远很远,他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走得更远,远到无法丈量,她从南走到北,从东走到西,踏遍大半个中国。 她无法接受自己封建地主家庭,厌恶着呼兰河畔人们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封建制度,为了反抗包办婚姻,逃离了这片不美好的土地,做了回岀走的娜拉。鲁迅曾言:“娜拉出走后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嫁人”,原谅她没有张爱玲的个性和吕碧城的勇敢,她反抗封建,却又渴望依赖,就像许广平曾说,她天真的不像一个作家。她貌似在后一条路上走的跌跌撞撞,三段无果的爱情,除了她自己孤注一掷投入和幻想的幸福以及两个她无法养大的孩子,什么也没有得到。“人非草木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木心说:“没有比粥更温柔的了”,念她毕生流离红尘,竟找不到一个似粥温柔的人。 祖父,鲁迅,萧军,端木……一个又一个人陪她走完了生命一程,给过她爱和温存,在她刚刚满足,却又因各种因素抽身离去。文字世界里演译喜乐,现实生活中尝尽悲欢,她一次又一次用娇弱身躯,涉过岁月深寒。一路上的颠沛流离,一生的悲欢离合,那些真诚与善意,那些抛弃背叛,全都化作了泡影,却又不肯消散,静静腐蚀着心灵。 躺在僵硬的病床上,四周除了白的刺眼的墙壁,别无他物。香港应该是座温情的城市,毕竟它曾以一城的陷落成全了白流苏和范柳原的爱情,但却似乎不可施舍给她一点关怀。在香港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在医院痛苦的呻吟声里,呼兰河的飘雪飘进了她的思绪,她开始怀念呼兰河畔黄昏时分绚丽灿烂的火烧云,开始怀念雨天时屋顶上生长的蘑菇与小鸡共炖的鲜美,开始怀念街道巷角每晚响起的卖豆腐的吆喝……原来走到生命尽头,那些曾经深深厌恶着的愚昧人民,那些永远无法理解的封建制度,此刻竟都可以原谅。 她再次提笔,写下了《呼兰河传》,那是呼兰河畔人们日常生活和风俗习惯的真实写照,更是她寂寞童年的一首挽歌。她用孩童的视角,以最纯真的语言,写最悲哀的故事,小团圆媳妇、王大姐、洗衣短工、卖豆腐的人……小城永远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日子平静如流水,却又有暗波在其下涌动。她不哭诉,她不批判,她不刻意揭露,她只是淡淡陈述,静静回忆,就像她说:“呼兰河那座小城,从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 电影《黄金时代》中她说:“我无法决定自己怎么生,怎么死,但我可以决定自己怎么爱,怎么活” 《呼兰河传》里她问:“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有这么凄凉的月” 临死前,她感叹:“我这一生的全部不幸,都因为我是个女人” 《生死场》里她总结:“人们忙着生,忙着死,竟是生也不由人,死也不由人”。 命运不愿意让我们看见她老去的模样,所以走过人生的起承转合,她在那碧海蓝天之处拉下了生命的帷幕。可记忆里,她永远是那个女孩,祖父教她读诗,教她念:“少小离家老大归,乡音无改鬓毛衰”,女孩仰起头问: “爷爷,我将来也会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吗?等我老了,爷爷还认识我吗?” “不会的,你怎么会离开家呢?不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