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浆麦草儿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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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浆麦草儿绿 阳春三月，桃花灼灼。田埂上的浆麦草也长势正好，绿油油的在和风中闪烁着。浆麦草长得很杂乱，一根一根的草尖儿向四面拔着，一大丛一大丛地长在一块儿，远看像是大朵的牡丹，竟把那娇艳的桃花都比下去了几分。 这一时节，乡里都忙着做青团儿。拔几把田间的浆麦草，捣成汁子，糅进糯米团里，再用芝麻、白糖、猪油做馅儿。蒸熟出笼后，清香遛的老远，那青团儿晶莹碧绿的，似是大块大块的翡翠玉儿一般，勾得人口水直流。村里属丑婆婆做的青团最好，清香软糯，也不粘牙。 丑婆婆家中开了个小早点店。人如其名，确然是不漂亮的。岁月无情地在她脸上留下刀割般的皱纹，一块老年斑匍匐在她的脸颊上，颧骨高高隆起，好像平原上突兀拔起的小丘。故而邻家大伙都称其为“丑婆婆”。 那日起床迟了，便想到丑婆婆家买两个青团。急匆匆地赶到早点店，一摸袋子，钱没带，只能自叹倒霉、准备豪情壮志地空着肚子去上学。丑婆婆却眼尖，瞅见了我，唤道：“是章家阿囡吧！来，婆婆这屉青团刚出笼呢！”我有些窘迫，轻声说：“婆婆，我没带钱……”“哎！婆婆有说要收你钱么？这算婆婆请你的。”丑婆婆边说边替我装好，笑着往我怀里一塞。满脸的皱纹绽放成一朵好看的秋菊，竟是比这屋前的杏花和煦上了几分。捂在手心的青团还热乎的，我的心也似跟着热乎起来。 那年青海玉树地震，学校组织捐款。路过丑婆婆的早点店，她将手上的活计停下来，扯着大嗓门叫住我说：“章家阿囡，你们学校可是要给地震捐款？”我点头称是。她在围裙口袋里摸索了一阵，从里边掏出一只小袋子来，我打开一看，全是零零碎碎的纸币，疑惑地问道：“婆婆，您这是？”婆婆有些腼腆地摸了摸鼻子：“也没什么，就是也想出份子力。这是我平日卖早点余下的，给捐了吧，也不多。”“婆婆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觉得不妥，“婆婆给自己留了体己钱呢。这也是婆婆的一份心意。阿囡可是嫌婆婆捐少了？”丑婆婆板起脸，故作严肃。我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我帮婆婆拿去捐就是了。”丑婆婆说着又给我取下两个青团子，笑得甚是欢乐，摆手让我上学去。她那本就不大的双眼迷成了一条缝，眼角勾勒出几道深深的鱼尾纹，我却觉得煞是好看。 又是一个浆麦草飘摇的春季。绿油油的一大片在微风中摇曳，那充满勃勃生机的油绿晃得人眼前一片璀璨，淡淡的浆麦草香在不经意间窜入鼻间，令人心旷神怡。丑婆婆却走了。青团儿还在屉上蒸着呢，人就这么没了。大家都帮称着丑婆婆的家里人拾掇后事，乡邻还帮着安慰她的家人节哀，里里外外忙成了一团。后来那个堂屋便多了张黑白相片。照片上的人眼睛笑得眯成了缝，皮肤上满是皱纹，绽放成一朵秋菊，嘴角上扬着，显得那颧骨愈发的高耸。满头的银丝缠绕着，盘成一个高高的发髻，像个雪堆，缀了根木簪子。萦绕在一片祥和中，很美。 拂着暖暖的春风，走在田埂上，我折了几株浆麦草。那草长得普通至极，甚至可以说有些丑陋，却在丑婆婆的巧手下变成了翡翠似的青团子，看着令人赏心悦目，垂涎欲滴。我好似又闻到了那青团香味，听到了那和蔼可亲的大嗓门，看到了那菊花般的笑颜，隐现在浆麦草间，飘摇着温暖和煦的光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