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时间且走且停
与时间且走且停 跳蚤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空气沉闷得有些浑浊,闭上眼能听见身边人声杂沓。天空一如既往地邈远澄澈,明亮得像孩子干净的眼眸。对面的阳台上有垂挂下来的爬山虎,浓郁茂盛;有时候看起来甚至整个画面满满的都是祖母绿;已经看不见蜻蜓在空中急速滑翔的身影;风吹过没有声音。 很喜欢一个安静地不用做任何事的时候,把自己整个放空。可以慢慢地翻新买的杂志,或者在货架间仔细地看每一件商品;青铜色的金属小象,可以捧在手心的艾菲尔模型,或者一小盆浓绿的盆栽……我尽可以放肆地挥霍这些时光,时间怎么流都可以。 时间是一件无法估量的东西,它自顾自地踽踽独行,从来不会为某个人停留。很多时候我们认为我们都不会分开,会在很远很远的未来依旧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大声笑着抢对方的零食;直到我们明白再也不能并肩走在一起,再也不能趴在桌上咬耳朵传纸条,我们才知道在未知的时间里我们早已渐行渐远。这场岁月洪流容不得任何人做任何的缅怀。 我依然可以翻看我们旧时的照片,挑一张作为你在我电话簿里来电显示的大头贴。从前那些集体照被我漫不经心地压在箱底,黄色的筒身落满了柔软的灰尘。好多面孔已经变得遥远而陌生,就像隔着云雾,亲切却让人看不真切。忘记了名字的时候就看看底下密密麻麻的花名册,试图把那些凋敝的记忆从这场劫难中拉扯回来。我还是记得很多。你洗完头像海藻一样潮湿而馥郁的长发;站在教师门口咧着嘴向我跳着招手的样子;在我背不出英语课文的时候在我背后小声的提醒;我们挤在一把伞下大笑着踩水;体育课我们轻声唱着的歌;半夜我们躲在被窝里翻杂志昏黄的灯光……那些惘然而快乐的时光穿梭如河流经我的生命。一出无声的舞台闹剧。我就像独自一人在荒海漂着,回头惊慌地发现那些苦心经营的美好只不过是一场窗前过马。暗牖空梁的萧条没法承受过多的妄想。 家里那株绿萝因为缺少阳光,时间久了根部开始腐烂。 在网上闲逛的时候撞到一个陌生的乐队。阴影乐队有一个专辑叫一斤理想,我听的第一首歌是《腐烂》。前奏是浑厚的男声,迷茫而飘渺的感觉。节制的乖张;尖叫和摇滚,高喊着,仿佛世界正在腐烂崩塌。让人感觉诡谲却又感同身受。我没有勇气再听下去;这让我感觉难受,有种临死前挣扎的痛苦感。一发不可收拾地我喜欢上这个乐队,残酷冗长的声线。我可以感受到那种愤怒和粗砺的情感,听着听着眼泪大颗掉落;滑过脸颊是滚烫的焦灼感。 时间气息氟然地从我身边经过。 他们的头发脱落/ 他们的皮肤剥落/ 在寂静的小镇上/ 一团团飞舞混乱/ 最后的低声像绝望的耳语。我拔下耳机给自己灌下了一大杯冰水。 专辑里所有的曲目让我感受到这个乐队在上个世纪遗留下的疼痛。他们已经没有再唱歌,那些地下室里积年累月掷地有声的梦想。在真空上方旋转随即被抽干水分摔落在地;无法抑止。 感谢时间,感谢小毛和北川。这个晚上我已经睡不着。 时间总不贴近灵魂,在城市的上空缓缓流过。 越来越发现自己喜欢拍天拍云,这个不需要很好的技术也不需要麻豆,只要像素高点就行。抬头的时候心情会变得很好,无论看什么都不会有这么干净的感觉。平静的云层在远处翻滚风起云涌,静止在跃起的瞬间,不紧不慢地向天空一侧倾斜。只要抬头就会觉得很安心,天空的阔达足以把所有的尖锐污秽吞并在云层里。 我们去一直很想去的奶茶店吃冰。 那天人不多,很安静,对面两个女孩大笑着喂对方吃沙冰。 我看着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语笑了一下;找到了六号桌的留言册翻到空白页给自己留言,画了一个嘴角上扬得有些夸张的笑脸。 恍然间,日子被时光拉得好长好长,安静得只剩下虫鸣。 后来在新华书店搜刮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本儿童绘本。插画师不是很有名,但那种不修边幅的画风让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封面是一颗大大的红色草莓,一个戴着皇冠的小国王踮着脚尖伸手摸头顶的树叶。封面是硬的,规格很大,抱在胸前有种很踏实的厚重感。里面那个关于石榴树的童话我很快就看完了。弟弟追着我让我讲给他听,问我战争是什么意思,国王为什么要感动得哭了。我笑笑摸他的头,把书放进书柜答应明天继续讲。他又哭又闹,在奶奶安详的故事里很快睡着了。后来我问他,他只记得国王那件红色蓬松的大长袍。 果然,时间可以让人遗忘很多东西。 找了以前拷贝在电脑里的照片和录像,零零碎碎整理出很多东西。 不管怎么样,我想我们这群人散不掉的。我保留着的照片大部分都是她们陪着我一起大笑一起在广场上疯跑的时候拍的。我们体育课偷偷绕下操场在每棵紫叶李下找没成熟的酸果子,沿着围墙一遍一遍地跑,追着外面卖馒头的三轮车,挤上英语老师的轿车让她载我们回家。每次把镜头对着她们总是会捂着脸跑开,久了她们也就习惯了,大大咧咧就当我不存在,一样在镜头前面毫不淑女地吃饭尖叫。叫嚣着要把我关到疯人院里。如果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要怎样散步怎样讲我那些无聊的冷笑话了。 窗外远方的天空泛出淡淡的灰白,刚刚的阴沉已经逐渐打散。暮霭沉沉的云海次第展开,远处一幢幢石头森林依然沉浸在这座城市枯燥的空气里。 或许就是这样吧,我们总要学着长大,有足够的坚强去克服离别。 姑姑一直幻想着穿上飘逸的长裙,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在衰老与憔悴之间游刃有余;她在镜子前面拉着裙摆笑,看上去就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女孩。姥姥变得很罗嗦,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迷离;会因为吸尘器的插头脱落而咯咯地笑,像个小孩傻傻地笑。从前并肩一起吹泡泡戴荧光手镯的表姐变得肩膀瘦削身材纤长,披肩的长发和精致的五官,迫不及待想要长大的样子。 原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脱离地平线行走了这么远。 我想我可以停下来心平气和地等待一些未知的事物,走得太快让人看不清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