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
乡音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甚至是那从石头中蹦出的孙悟空也有花果山这个故乡。而每个故乡独特的地方方言便被称为乡音。 遂昌,一个九山半水半分田的浙江西南小镇是我的故乡。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得昼夜不分,我只好被交给太婆带。太婆是个典型的农村老太太,种田为生,自给自足,不会读写汉字,甚至至今仍未脱离文盲的队伍,但她教我学会了来到这世上说的第一门语言——遂昌话。每天早上五六点,天还灰蒙蒙时,骑着摩托车,载着刚宰杀好的猪肉的张屠户穿梭在小村的各条小巷间,一声声遂昌话的“卖肉了”,是我早起的闹铃。下午,太阳不再毒辣时,阳光穿过树叶,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消去几分酷暑的炎热。村口老樟树下,王大爷翘个二郎腿,抽着在岁月磨砺下已毫无金属光泽的烟袋锅,用遂昌话讲《水浒》中妙趣横生又跌宕起伏的一个个故事。和树上的鸟儿、潺潺的溪流听爷爷讲故事是我午后美好的休憩。而在最后一丝晚霞也被黑夜吞噬,皎洁的月光为村庄披上一件薄纱时,日落而息的村民回到家中,田间没有了白日的喧闹,这才是孩子们最好的游戏乐园。打着手电筒,跑在乡间的小路上或缩着身藏在哪个隐秘的角落,而一声遂昌话“找到你了”就是胜利的标志,藏在暗处的孩子从黑夜中探出头来,又开始新一轮的游戏,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广袤的田地上。小时候,遂昌话是快乐,是童年的美好。 长大后,我被送到县城读书,会写汉字,会说普通话成为了学习最基本的要求。一个教室,坐满了同学。乡下的孩子会说流利的遂昌话,但城里的孩子却说得磕磕绊绊,身为遂昌人只需要普通话吗?上课时老师偶尔蹦出一两个遂昌话中的词语,总把全班惹得笑声连楼下的教室都能听到,与普通话格格不入的遂昌话此时成为了同学们眼中的笑话。当然,遂昌话并不是一无是处,去菜场买菜时,只有你说遂昌话才能证明你是遂昌人,才能和大妈大伯讲价并拿到本地人特优惠的折扣。常出门的同学很容易发现在中国的大江南北,各地都会善待说方言的本地人,有时卖菜的大妈只要问一句当地话,就知道应该卖给你多少钱一斤。我曾经也气这种地区的差别待遇,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在时代高速发展,人口流动速度加快的今天,给说本地话的人一点优惠成为同乡人之间唯一方便给予的关怀。身处外地,比本地人付出更多时,你要记住也有这么一方故土愿意给你温暖,提供怀抱。长大后,遂昌话是方便,是生活的优惠券。 现在啊,我远在杭州读书,背井离乡,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和我用遂昌话交流的人。我怕有一天我会忘了它,忘了我与这门语言相伴走过的点点滴滴。所以,我要写下来,提醒着我,遂昌是你的根,不论以后你过得怎么样,叶永远无法忘记根的恩情。而遂昌话,作为你的母语也会永远镌刻在你的心中。现在,每当我回故乡时,说已不太流利的遂昌话成为一种温馨的体验,我珍惜着每一次与故乡交流的机会。我一想到和我交流的人们,与我在同一片土地上生长,我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善意与关怀,他们就是我的另一种家人,是我最坚强的后盾,而故乡就是永不关闭的避风港。现在啊,遂昌话是温馨,是我心中永不褪色的美丽。 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衣锦还乡的他却丝毫未感受到家人的温暖,但一个说着乡音的人怎么会是客呢?我认为无论你离开了多久,无论是穷困潦倒还是衣锦荣归,故乡还是你的故乡,怀抱也依旧向你敞开着,乡音不改,永远会是“笑迎游子何处归”。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遂昌话属于吴音,与江南文化血脉相连,古有吴侬软语,今为中国七大方言之一,但不管古往今来它经历了多少变迁,普通话怎样的普及,遂昌话,我的乡音永远是我心中不变也不灭的明媚的回忆和温馨的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