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看此花时

你来看此花时

夏南城

一朵清水百合，淡得近乎无味的清香，让人沉沦。

我本不该买它，却因为便宜，又实在惹人爱。或者说，是为那个雨天没打伞，赤脚卖花的少年。透过他因为雨淋湿了而显得越发黑而密的睫毛，再透过瞳孔，我一直在寻找，可太深太深，似乎探不到尽头，悲伤却从那儿倾泻，分不清，是雨，是泉，或是泪。

我震撼了，手中还抓着一朵白得耀眼的百合。悄悄的，没意识地跟着那个少年。等他卖完花，走进了一条小巷，穿过巷子，是田野，踏上泥泞的小路，转了个弯，一幢土坯房出现在我眼前。疑惑不解，什么情况？他进了屋子，很快就出来了，戴上了一顶笠帽。我正往后退，手却被人死死地抓住了，我抬头，竟是那个少年，低沉却好听的声音：“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不知所措，雨水从他额头滑落，再划过脸颊，那眼神更忧郁，深不可测的湖水。“我，我，我只想看看这么美的百合花是怎么种出来的。”他笑了，让人心生寒意的微笑。“好吧，反正我正要去地里。”我跟着他，继续往山脚走去，路上，我没有说一句话，总觉得不该打破这沉默，觉得此时的我不该说话，来掩饰自己贸贸然的冲动。

我低着头，不知走了多远，他停下来说：“到了。”

慢慢抬起头，一种奇异的光亮，美妙，无与伦比。仙境吗？天堂吗？漫山遍野，开满了纯白色的百合花。我蹲下身，抚着其中的一朵，轻嗅，淡得近乎无味的芳香。那么干净，干净地让人无地自容，让人觉得自己是那么邪恶，错误弥天般。雨水渗进花瓣，让人心悸，心痛，难过。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这儿只有一株野百合，从我第一次见到它，就深深得为它的美，它的干净所折服。它太柔弱，于是我开始照料它，每天从家里赶到这里，为它浇水、施肥、拔草。功夫不负有心人，它长势越来越好，花蔓延了整个山包。我喜欢，它这般神圣庄严的光芒。然而不久前我母亲得了重病，父亲早在我年幼时便去世，家里有没有什么亲戚。我能想到唯一的挣钱的办法就是卖花。每一天，我的花都卖得特别好。所有人都喜欢它们。而我，每天早上采花时，心就会隐隐作痛，针刺一般。无可奈何，它们为我。”他说得很诚恳。

“其实，它们的泪是为你，心疼你，感激你，崇拜你，希望你过得好。”我站起身对少年说。“真的吗？”一阵风吹来，漫山的百合摇曳，“它们在点头。”是默认，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然后我便看透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有爱，有痛，有梦想，有现实。唯一不同的是，他是如此的爱花。一汪清泉涌出，便不再是深湖。

雨中，两个人，一把伞，是泪水，映着一片纯白色的百合。

我搓了搓眼睛，按停了闹钟。

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昨夜梦中百合花开，是那淡淡的几乎无味的芳香；一双眼睛，崩泄的悲伤，逆流成河。我在寻找，漫山遍野那一片清水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