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苍茫
远方苍茫 森海塞尔 远方苍茫 这是个很小的村庄。 入秋傍晚的昏黑下一片安静,零散的人家闪烁着几处光明,时而传来几声犬吠,随即又平淡下去。 此时,田间的稻谷都收了,那一些些齐腰高的稻草一摞摞地捆绑着整齐地放在田间,有的运回家存放,有的散乱地排列在田里。暮色笼罩,它们就成了一个个小人儿,无言无语,像兵士又像木偶。 公路的水泥路面映着月光显得略白,依稀可见大致路面和方向。两条漆很重的板凳横在路上。一个老头子无言地坐在上面,一个少年也安静地站在一旁。苏平望着前方萦绕蜿蜒隐于一片竹林后的漫漫长路。 整个下午,从家到这里才不足几百米可却花了实实半天。苏平无奈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的爷爷。爷爷一只腿瘫痪了,完全使不上劲儿,一连两年,爷爷躺在床上。久病无孝子。三个儿子,一个早逝,两个远避身旁;两个女儿,远嫁他乡。这是个可怜的老头儿。 苏平的父亲就是那个早死鬼,不然,可能这个糟老头儿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吧。苏平就照顾着爷爷,可这老头儿躺着床上也不安分。 “我要喝水,我要喝水……”大晚上他会没完没了地叫个不停,直到有人到他的房间,看见人了就睁着眼睛乖乖地说:“我要喝水。”喝好水,苏平离开后,又听到“砰砰'的声音,一定是那老家伙在用后脑勺顿墙。苏平默默地受着。半夜,老家伙又“嗯,嗯~”地叫着,有时小声地 连绵不断地哼着,有时声音大大的叫唤着,声音拉得很长很长,像黑夜里鬼嚎的 婴儿,叫得苏平很难受。 这是个害怕的老头儿,他怕…… 下午,爷爷却突然从床上爬了下来,执意要到镇上去,苏平就跟着爷爷。仅靠着两张板凳,爷爷用手撑在凳子上,挪动屁股交替地坐在两张板凳上向前移动。有人说要送爷爷去镇上,可爷爷一口拒绝了;看着爷爷的慢动作,苏平心里一直想帮帮他,可却闷在心里了,何况爷爷现在的态度如此强硬。 “继续走。”爷爷的声音很有中气,苏平从瞎想中回过神来,却未挪动脚步,看着爷爷在前面捣鼓着。一旁的小人儿逐渐隐于黑幕中。 挪到一户人家院前时,爷爷叫苏平去拿几个草垛,今夜就睡人家屋檐下。苏平到田间看着整齐的小人儿随手拿了几个。只是铺着几个稻草垛,而且触着皮肤毛毛的,很刺人。苏平很习惯地就躺在上面,望着天。今晚月亮很好,闪耀的天体星罗棋布地撒着,好像随时都会有颗砸下来似的。 苏平睡着后的夜更静,爷爷没有一点声音,也是静静地看天,看他。 翌日,终于到了车站。 苏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车站旁边是他的学校,他拉拉爷爷,指指点点地跟爷爷说他在学校的班级,第几个窗户是他班级,班里的趣事,爷爷和他一起有说有笑。苏平不是一个沉默的孩子,他是多希望有个亲人就这样听他诉说。 上了车,苏平就感觉不舒服,车的气味就让他受不了。这是他第一次乘车,他不知道那是 什么感觉。反正不爽!爷爷叫苏平把眼睛闭上。苏平闭眼靠在爷爷身上,爷爷望着想、窗外迅速闪过的景物入了神,片刻又把视线转到苏平身上,小声地说:“爷爷拖累你了。” 苏平并没有感觉有什么好转,只是觉得车子车身非常倾斜,好像就要翻车了,苏平很害怕。睁开眼,看见爷爷平静又无神地望着窗外。 苏平觉得闭着眼太可怕了,双眼看着窗下的小草快速后退,车子在斜斜的路上,转过一个又一个 弯道,只觉越来越不舒服,苦苦忍了。 车子确实很快,一会儿就到了,苏平踉踉跄跄地下了车一下子觉得爽多了。这让苏平不怎么想喜欢这个家伙。 爷爷要剪胡子,苏平陪着他。 爷爷胡子拉渣,那一把大胡子很长时间没 剪了,耷拉下来成大胡子。爷爷的眼光是善良柔和的,当然也有一张沧桑的脸,若没毛病,应该是一个很让人幸福的爷爷吧。多年前确实是这样,现在全变了。 爷爷看着自己的胡须一点点从剃刀上掉落,那略显浑浊的眼睛眨巴眨巴的,透过镜子看着坐在一旁的苏平。苏平也看着移动身形的理发师,这个人能否让爷爷变得和以前一样? 爷爷的脚边,渐渐堆着属于他的苍白发须,和屋内原来的混在一起。 打理好的爷爷精神多了,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是非常迷人的,苏平一下子想起了很久一样的爷爷。那时候,爷爷总是在美丽的夕阳下穿过那一条条蜿蜒的田埂小径把自己从朋友家接回来。 没有原由,苏平跑到一旁的小桥上,这是一条纵贯小镇的河流。 苏平双手伏按在略显破旧的石栏板,望着河面上漂浮的小树叶随波逐流,有的被水草阻拦了,有的继续向前漂,一直到苏平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又有别的叶子漂来。最后,也消失了。这是一条很长的河,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苏平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很平静,就像那水。 爷爷在一旁看着趴在哪儿——一动不动的孙子。 这是多年个后,爷俩一起上街。 没多久,爷爷去世了;苏平被人带往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