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结时光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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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结时光的琥珀 高艺源 我们像蒲公英一样迷失在无关痛痒的风中，连最后的道别都没有，就落入你的凡间我的尘世里。后来我如何转身如何倒退却也无法再见原来的你。我仿佛是那一扁不断行驶的舟，把你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肌肤里，以为你就随行左右，却发现回头寻你时，已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旧日时光，旧日梦 壹 夜色很深，夜风微凉。星光落入我的眼睛，投射出明亮的星影。走在花香满径的小路上，念着今天看过的诗句“西风独自瘦，吹不散眉弯”，心中不胜凄凉。正想着今天的作业，尘心突然闯入我的视线里。那个像春花般明媚的女子，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我心中一颤，匆忙追了上去。 她像是要上出租车了，我叫她的名字，心里慌乱的要死，已经无法分辨，这样做，对还是错。胸前的琥珀映着冰冷的月光，透着几丝寒意，像嘴角薄凉的笑。我定了定神，追了上去。 “尘心尘心，坐车回家啊，要不我陪你？”我急急的问。蓦地看见她挽着的男生，那个隐匿在夜色里的人，让我陷入尴尬的境地。“啊……那个……”我笑着掩饰心中的落寞，手不自觉的摸着胸前的琥珀。“上来吧。”冷冷的声音在初秋的夜空里回荡，没有随风飘远，而是准确无误的击入了我的耳膜。 尘心化了很浓的妆。那个有着奶油蛋糕般红扑扑的脸蛋，短短的睫毛的她，是不是和那些逝去的青春一起，再也不会回来了?还记得她露出的笑容，有阳光洒下来的味道，是那么纯粹和美好。我的心里，撕裂开一道伤口，碎了一地的心事，却不知从何说起。我动手把时光碎片粘起来，却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故事可以重来，时光却已不再。我默念着这句歌词，泛起莫名的伤感。 贰 那是回忆的刀子，它正在捅着我，毫不留情。 尘心，我的尘心，你还记得吗？让我的琥珀，一点点讲给你听。 十岁那年的除夕夜我们放烟花，对了，还有小胖，他也和我们一起。不知是谁提议，说要在楼道里放，当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后来笨笨的小胖，在我们的烟花箱子里找下一个牺牲的目标时，一不小心按动了打火机……先是橙黄色的光芒接二连三的飞溅出来，然后是跳动的火焰伴随着轰鸣。我们三个像受了惊的小鹿，吓得面面相觑。小胖倒是在危机时刻机灵起来，大吼一声：“快跑。”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你慌忙拉起我的手，小胖在后面用力推我。我们一起跑到了楼下，惊慌之余发现小胖没有跟上来。年幼无知，以为小胖丧身火海，在大声呼喊无人应答之后，怀着悲痛的心情决定做一面锦旗送给他。在楼下坐了很久，我们的十指紧握，单衣里灌满了寒风，可心却是暖的。你伸开手，掌心里躺着我们最后一只烟花，你点燃它，笑着说生日快乐。我有一瞬间的失神。那时候我也笑了，我像肥皂剧里的女主角一样傻傻的想，时间肯在这一刻停留该多好。这样，火光映照下的我们，就可以在寒冬里站成永恒。后来小胖“死而复生”，说大人们都在找我们。我们相视而笑。我看着你的眉眼，我告诉自己你才是上天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最好的礼物。三年后的夏天，你问我你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三年前你就告诉我答案了，我们一直都是。我们对视着，把嘴角上扬成最好看的弧度，逆着盛夏的月光。 那时在院子里男女大战，你嘟着小嘴对我说你不要过来哦，就在原地等我，然后冲在最前面，和最厉害的男生萧桐打。我看到你腿上的淤青，心疼的问为什么这么拼命，打着玩玩而已嘛。你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保护你。”有点像小说里老掉牙的桥段，可它曾经那么真实的发生在我身上。那一刻的满足感无以言说，那时候的我们是彼此的整个世界。 那年的星空灿烂无比，静谧美好。那个露浓花稠的夜晚，星星像湿了碎了的晶体，缀满黑色的画布。我们躺在草地上，不知是谁先勾勒了以后，又是谁先给了承诺。只记得夜风如何把那些话永久地织在了心底。 那时你喜欢楼上的男生，那是一个少女羞涩的心事。那时我们两个还有橙子常常爬上院子里高高的架子，好像在等时光，静候虔待，非要等到一段不会流逝的光阴。那时我们恶作剧，看到楼上的叔叔在院子里随地吐痰，就去关掉他家的电闸，结果那个满脸横肉的叔叔打开门兴师问罪的时候，我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还有那时我们一起看言情小说，你说你一定要当化学课代表，我问原因，你说那篇小说里的化学老师好帅。你天生就对文字有敏锐的触觉，这点我自愧不如。我说好啊，那你要加油喽。我们一起笑啊笑啊，把窗外的阳光都震碎了。我是多么的想告诉你啊，我真的当了化学课代表，老师人不错，笑起来让人心里踏实暖和。课讲得更是不用说，而且我爸是他的第一届学生。至于相貌嘛，确实不敢恭维。 尘心，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真的把我忘了吗？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如果只能说一句，那便是：你好吗?我很好。 叁 车行了一段路，你叫了司机，说要下车。我欲言又止，我们明明住在一个院里，为何不在院门口下。不敢问为什么，因为这个美如梦境的故事结尾时，我伤你甚深，我再也没有理由，去干涉你的选择。 闻到你身上刺鼻的香水味，我才猛然发现，现在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有些东西，曾经被我认为永恒不变的东西，不经意间已经翻天覆地面目全非。我们之间，相隔不过半米远，而心，却隔了，万水，又千山。你与我擦肩而过，我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我望着那个男生的背影，喃喃的说，替我，照顾好她。 我摘下颈上的琥珀，五年了，它一直待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能清晰地听得到我的心跳。我从不轻易摘下它，因为它承载着我最厚重的友情和回忆，它是我最重要的宝贝，没有之一。我把它放在车座上，眼里的伤心与痛苦交织成一面死寂冰冷的湖面。它凝结了我们最快乐的时光，现在我要丢掉它。因为我的尘心，再也回不来了，怕的是，睹物思人罢了。我下了车，没有再回头，因为我知道，远去的回忆，再也寻不到，远去的尘心，再也追不回。 肆 我把琥珀放在车座上，付了车费，转身离去。我多么想停下脚步，我要把我的回忆带回来，可车已渐行渐远，载着我光怪陆离的童年。我告诉自己，不能回头，她不再是你的尘心了，曾经温婉善良的她，现在变得冰冷无情；曾经清新可人的她，现在涂着俗脂艳粉；曾经要守护我的她，现在与一个男生相拥……“你醒醒吧！”我在蒙蒙细雨中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无情的雨水冲刷掉了未干的泪痕，路边的店里放着陈奕迅的《十年》。 十年之前，你不认识我，我不属于你，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我和尘心，也认识了快十年了吧。 伍 忘了是怎样一个开始。只记得长发如瀑眉眼如画的她，笑吟吟的向我走来，我们手牵手，奔跑在锦瑟年华中，所有的悲伤都成了过往。 尘心住我家楼下，小胖与我家相邻。尘心比我们大一岁，我和小胖年纪相仿。那时年纪小，很快的熟络起来。三个小小的孩子闹成一片，父母看了心中不胜欢喜，连连说什么远亲不如近邻。 平淡的流年一晃而过，学习的日子没什么乐趣可言，最让我们欣喜的就是每晚的游戏，我和尘心扮演公主，国王和王子全凭臆想。自导自演，剧情恶俗，真是不明白为何会乐此不疲。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尘心说国王为我们安排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让我们去时光之峰去找散落的时光碎片，我奉命前往，却在所谓的“时光之峰”上找到了一块琥珀，晶莹剔透，里面有小昆虫之类的东西，我激动的热泪盈眶。她的声音在耳际响起：“这块湖泊里，凝结的是我们的时光啊。”虽然听起来像一则漫无边际的童话，可我还是笑着说谢谢。尘心望着我的眼睛，说：“好朋友之间不用说谢谢，也不用说对不起。”我们相视而笑。 转眼尘心上了初一，我还在上六年级，依旧自由散漫，不受约束。那次尘心大休，我和妈在从姥姥家回来的路上，已经九点了。她给我打电话，说自己在银座门口，有事要找我，要我马上到，语气里透露出焦急。那时我正靠在骑电动车的妈妈背上，征求妈妈的意见。妈说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深知尘心青春期的叛逆，小心翼翼的说：“尘心，妈说不行哦。明天再去玩好吧。”尘心不满的骂了一句，却不知妈听的一清二楚。那句话，触动了妈最敏感的神经末梢。妈在电话里和她对骂起来，几分钟后我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顾妈的示意，决然挂断了电话。妈在凝重的夜色里冲我吼，她说你交的什么朋友，她说以后不要和她来往了，不然我打断你的腿。看到妈气势汹汹的样子，我惊慌至极，仿佛溺入蓝色的海洋，无法呼吸。尘心对我千般万般的好，却使我在一瞬间失去了语言，我不知如何对着我最重要的母亲，为我在乎的人辩护。 一夜无眠。 第二天醒来，急忙去找尘心。我要告诉她，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不能出现在她面前，真的很抱歉。可是发现妈从外面锁上了门，我气急败坏的一遍遍给妈打电话。妈让我离她远点，苦口婆心的说是为了我好，我有想哭的心情，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我不明白，昔日一向软弱的妈，为什么在这件事面前变得那么坚定。我又打尘心的电话，每一次都是一个冷漠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心中的希望之火寂灭，我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结果。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最坏的结果。 陆 尘心，你不是说过吗，好朋友之间不用说对不起，那你是怎么了。 从那次以后，我们形同陌路，有时候我怀疑自己是做了一个梦，我想也许梦醒了天就亮了，迎面走来一个不断回暖的春。可是，却有一些关于尘心的消息陆续传入我的耳朵。橙子说尘心和坏女孩小玉整日混在一起，与各种男生谈恋爱，成绩下降，青春期的叛逆一发不可收拾。尘心，我已经连你的样子都不是很记得了，可为什么听到你的名字，我的心还是会狠狠地疼一下。听了你的近况，我心里一怔，眼角眉梢有憔悴的痕迹。 我固执的不愿相信，那么乖的尘心，会变成这个样子。是在报复我吗？想到这里，胸口一阵一阵的疼。 柒 秋夜冷雨把我带回了现实，我想起仍在学校车棚停着的电动车，凄风冷雨，漫漫长夜，她会不会为她的傻主人心痛呢？ 我回到了家，把自己放倒在了床上。记忆像一张破败的蜘蛛网，把我紧紧包在里面，心痛的无以复加，昏昏入睡。半夜被隔壁的争吵声惊醒，起床一探究竟。是尘心，她在和她母亲吵架，我蹲下来，用手捂住了脸。泪水流到手上，形成了琥珀的样子，尘心，原来为我真的无法忘记你。一个人的存在往往要在消失了很久以后才能体现出来。泪水里有我们的笑脸，你笑时如同春风过境，你说：“这琥珀里凝结的，是我们的时光啊。”我把泪水形成的琥珀放在胸口，我们的琥珀散开了，从我的指缝里留出来。我突然明白，美好的记忆，用来抹去泪水的记忆，一直在心里，澄澈明净的心不就是一块琥珀吗？ 尘心，对不起，你能不能听到我在对你说话？关于青春和成长的一切，注定让我们遍体鳞伤。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可以代替我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不管风风雨雨都永不背弃，这就够了。要记得，不管今后彼此的路如何，都要幸福地活着。我的琥珀，永存心底，我们的故事，永远铭记。 后记：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浮生蝼蚁，几缕尘心。尘心叫邵康一，中考成绩不佳，她爸托人让她去了一中。好久不见了，只是夜夜争吵的声音惹得我的心泛起一阵阵涟漪。多么希望她过的好。小胖叫魏睿智，现在一家去了临沂，我们的邻家空了，静谧的夜里再也听不到小胖和他爸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闲暇时小胖的妈妈再也不会到我家唠叨这个月小胖又胖了几斤几两。橙子叫廉雯程，我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放假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最大的梦想是吃遍全世界。尘心喜欢的男生叫常俊铭，他现在也不在楼上住了，那天在路旁遇见他，他看了我三眼也没认出来。不得不承认尘心的眼光，他真的是越来越来越来越帅了。萧桐叫肖青佟，现在成了街边小混混，整日不归家。每个人都有着自己不可更改的宿命，我们的故事，最终还是离散在了青春的风里，一去不返。或许有一天我也会搬走，离开这个我们最初成长并演绎喜怒哀乐的地方。我要用这篇文章，把我们的回忆锁在琥珀里，这样就不用遗憾。总是要等到错过了一些人，才会明白珍惜的重要。我想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珍惜眼前人，不要等到许多年以后，在青春的迟暮里，追悔莫及。 ————谨以此文献给我逝去的童年和终将逝去的青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