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秀：温暖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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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丽女，你在家吗？你嫂子刚刚烙了合子，还热乎呢，我给你送去！”哥哥在电话那头说，丽女是我的乳名。今天是周末，是农历的二月十六。 “我自己开车去拿吧，你别送了！”我赶紧说。哥哥是深度近视，开着电动三轮车，从城东来到我住的小区要半个小时。更主要的，哥哥已是六十五岁的人，算是老年了，前年得过脑梗，反应不如以前灵敏了。 “我已出了门，正在半路上，你在家等着吧！”哥哥固执地说。 我知道再说无益，只好在家沏上茶耐心地等待。二十多分钟后，我听到楼下有电动三轮的声响，赶忙从窗户往下瞅，果然是哥哥的白色老年三轮车。哥哥停下车，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塑料袋，一瘸一拐地上楼来了。我赶忙下楼去接。 我关好门，在楼梯的中间遇到了哥哥。只见哥哥艰难地一只手扶着楼梯，一只手提着俩袋子，腿一点一点地往上挪。我接过东西，眼里热热的。我知道哥哥的膝盖有毛病，腿不能打弯，上楼梯非常痛苦。我住的不是电梯房，害哥哥上楼如此费劲。 “这是四对合子，中午你别做饭了。”来到屋里哥哥指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说。 “这个袋子里是我种的韭菜和菠菜，给你拿了点来！——XX又去学校忙了？”哥哥又指指绿色的方便袋说到。XX是我爱人，是高中校长，一个整天像陀螺的超级工作狂。 “你坐下喝碗水，中午别回去了！” “不了，你嫂子一人在家还烙合子呢，我回去搭把手。”说完，哥哥转身又吃力地下楼走了。我太了解哥哥了，他轻易不给人添麻烦，包括自己的亲人。此时，十八年前的一幕重又浮现在眼前。 2000年一个隆冬的晚上，已是22点，我在办公室批完学生的最后一本作文，揉揉发涩的双眼，领着在办公室写完作业，已困得睁不开眼的女儿向学校最后排的宿舍楼走去。那时的二中刚刚建校，设施简陋，师资缺乏，我也刚刚考入二中任教。由于来二中前，我教的是初中地理，尽管我语文功底较好，当时还是非常吃力，要强的我只有加班加点，只有比别人更努力。我当时住在男生宿舍楼一角的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宿舍里，宿舍是201室。来到201室门口，看到哥哥在门前直直地站着。那时哥哥正值盛年，头上也没有白发，整天有使不完的力气。 “哥，你怎么在这？” “今晚，你嫂子蒸的牛肉包子，来时刚刚拾出来，现在早就凉了！” “你啥时候来的？” “八点五分到的，我以为你上课（自习）去了，一直在这等着。你自己拿进去吧，我不进屋了！”说完，哥哥身裹冷风匆匆下楼消失在了夜色中。事后我才知道，哥哥没顾得上吃晚饭就趁热给我送包子来了。 1991年，女儿刚出生时，父亲就去世了；1998年母亲也病殁。从此哥哥就定居在了县城，靠做小买卖谋生，他们一天到晚忙碌，很少有时间蒸回包子或者包顿饺子。哥哥比我大十五岁，俨然慈父般对待我这个最小的妹妹。 十八年弹指一挥间，由于早年过度辛劳，哥哥苍老了，也有了老年人常见的众多疾病。 “路上慢点，别抢道，到家后给我回电话！”我嘱咐着下了楼，蹒跚地走向电动三轮的哥哥…… （二） 马上又要高考了，天一下子热了起来。星期天，我把厚棉被洗干净，准备归置到衣橱中。 打开橱门，六七床崭新的棉被占满了衣橱的空间。棉被是农村集市上常见的大红大绿图案：红花的两床是大姑姐给我们做的，绿花的两床是小姑姐做的，还有多年前婆家嫂子做的。她们都是底层的农民，她们把最好的给了我们，满满的感动涌上心头！ 如今，她们都是老人了，最小的小姑姐也比我大整整十岁。在娘家，我是最小的，在婆家爱人是最小的，爱人兄妹七人，他是老七。他出生三个月，婆婆就病逝了，是姐姐们抚养帮衬着他，一直到大学毕业。 爱人一直记着姐姐和哥哥的恩情，但他口讷，不善表达。前年大姑姐做心脏支架，他早早联系好了北京来的专家，坐在手术室外一直等了近四个小时，直到大姑姐手术顺利完成。其间他不停地接打电话，随时关注着学校的一应事务。大姑姐住院期间，他每天都抽时间到病房里坐坐，直到大姐病愈出院，他才放下心来。 据说爱人上初中时，一直住在小姑姐家，冬天等他晚上睡下后，小姑姐就拿过他的棉袄棉裤，在煤油灯下仔仔细细地捉虱子，捉完后把带着虮子的棉袄棉裤冻到室外。早晨他上早自习前，姐姐再烤热了拿进来。母亲该尽的责任姐姐们尽了。从某种意义上说爱人是有福气的，在最艰难的时候，作为条件有限的农民，哥哥姐姐们都给了他无私的帮助。 1989年大学毕业时，爱人作为优秀学生，可以破格留校继续读本科，但想到亲人们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无私付出，他毅然放弃了这难得的机会，及早就业参加了工作。他是个骨子里非常善良且懂得感恩的人。 如今，双方的哥哥姐姐们都老了，大多都有这样那样的疾病，每天需要大把吃药。虽然她们都有懂事的子女，幸福的家庭，但我们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量多地回报反哺他们，亦如他们对小时候的我们！ 突然，想起一句话，兄弟姐妹是父母送给我们的最好的礼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