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山中

几乎成了一个习惯，这几年来，每逢遭遇一场大喧嚣大热闹之后，我总要到附近的那座小山上走一走，让山中的静谧冲涤一下浮躁的大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下心来做事情。

昨晚参加了一个活动，婚礼似的场面，伴着分贝极高的音乐和歌声。回到家中，一宿难眠，那些乐曲仿佛在脑子里生了根，整个晚上都在咿咿呀呀咚咚咣咣。看来明天我必须要到山上转一转了。

第二天恰好是中秋节，细雨飘斜，秋天的味道已经很浓厚了。撑一把伞，骑一辆单车，数十分钟，抵达山下。尽管城区北面已经有了一条直通山下的大道，但我还是喜欢从那家早已停产的工厂职工宿舍后门穿过去。工厂停产了，但宿舍还在，居民还在。曾经的俱乐部和大食堂仍然可见企业昔日的辉煌。

俱乐部的屋檐下，两个退休工人模样的长者，一个拉二胡伴奏，一个在唱《儿行千里》，竟然嗓音浑厚，音调准确，声情并茂，感觉比昨天活动上的歌手唱得更入耳。歌声在雨丝中回荡着，伴我走了很长时间。宿舍的后墙开了一条窄窄的小门，只能侧身挤过去一个人。出了这个门，便豁然开朗，别有洞天了。一条小路，两边长满了各种植物，蓬蓬着一大片绿意，让雨水一浸，愈加碧翠如滴，把小路都快遮住了。记得我第一次从这里走的时候，惊喜得差点叫出来。顺着这条小路逶迤而上，就到了新修的那条很平整的山路了。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是王维的一首诗，现在山中已有雨，更觉出秋日的湿凉。我索性把伞收了，让细细的雨丝飘拂在脸上，把浓浓的秋意写在心里。四顾无人，但闻鸟语虫吟，枝叶飒飒。这一刻，我感到一种澄明和洁净，心中充满了感激。无来由地想起一句广告词“这才是我需要的。”倒是颇能表达我此时的心情。

微信提示音不住地响，多是朋友们发来的中秋祝福。其中有个朋友写道：向往江南小镇，撑着油纸伞，走在青石路面上，只是想一想，就令人心醉。我立刻想到了戴望舒的“雨巷”，干脆打过电话调侃了一下，我对她说我此刻正拿着伞走在山中，读着她的微信，权当漫步在江南吧，只是没有逢到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然而这里毕竟是北方，有些草木已经泛黄，有了枯败的迹象，不免心生些许苍凉，却没有了那份睹物伤怀的情致，一岁一枯荣，原本没有什么可惋惜的。

一边走着，一边打着电话，回着微信，竟如与许多朋友同游，虽然寂静，却不寂寞。时间也如这细雨一般缓缓而过。浮生半日，得此闲情，再想起昨晚的大热闹，已经觉得十分遥远了。

这座山我不止在一篇文章中提到。它曾被开采得遍体鳞伤，满目疮痍，近年来才开始人为恢复。修整，绿化，种植，下了大工夫，使它更像一座城市的景区，但原生态的东西却越来越少了。好在对于我这个从小喜欢山的人来说，对山的要求并不高，即使只比陆地高出一点的土丘，也能使我兴奋不已。

临近正午，雨暂时停了，天空还积着一堆堆的灰云，空气仿佛能攥出水来。两辆小汽车响着笛声从我的身旁呼啸而过，溅起地上星星点点的雨水。如今，只要路修到哪里，无处不在的汽车就会跟到哪里。

情绪稍稍受到一点干扰，也提醒了我这里毕竟不是世外桃源，我赖以生存的那个忙碌熙攘的世界还在等着我回去。然而，这半日注入的宁静秋意，足以让我在许多日子里应对更多的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