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杜甫说“好雨知时节”,对于季节的敏感度,雨要是数第二,相信没谁敢称第一。 这个夏季,我们最不陌生的就是雨了,滂沱的,淅沥的,狂暴的,轮番着来。夏雨是个急性子,在南方感觉尤甚。刚刚还是艳阳高照,不一会儿,风不知从哪里扯来一片乌云,还没完全铺展开,雨,就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砸得你措手不及,淋得你形骸狼狈。当你找到超市买了一把伞,刚打开,雨却戛然而止了。太阳从云彩后面露出头,笑眯眯的,仿佛刚才只是和你捉了一个迷藏。 刚立秋,急脾气的雨就转了性子,密度减小了,大小减半了,时间拉长了。如果说夏天的雨是急切嘈杂的琵琶曲,那秋雨就是缓慢敲击编钟的叮当声。 我不知每个雨滴是否被天空用量器量过,都一样的大小,也不知不同的雨滴落下来,砸到草木的身上,疼痛感是否有弱有强。我只听到天篷上传来的声音,有轻有重,有缓有急;我只看到有的叶子接收雨滴后依旧坚挺,有的却不堪重负,慢悠悠地飘落下来,亲吻遥望了一春一夏的土地。 姥姥说秋雨是颜料,它是来给庄稼和果子上色的。姥姥说这话时总是带着微笑。小时不解,这淅淅沥沥的,缠缠绵绵的,一下就停不下来的雨,阻挡了我出去玩耍的脚步,很让我烦恼,姥姥缘何而笑?长大后才明白,姥姥的笑里藏着对秋雨的偏爱。秋雨可不是颜料吗?它来了几趟后,大豆、玉米、梨、树叶就变黄了,高粱、苹果、枣和柿子就变红了。到了此时才知秋雨为何下得慢下得久了,你见过哪个染房将布匹刚刚按进水里,立刻就提溜出来能染好的? 秋雨还是号角,唤醒了秋虫,前门后院,墙根屋角,长的,短的,清亮的,低沉的,扯着嗓子喊成直线的,鼓着腮帮子一唱三叹的,此起彼伏,有的忧伤,有的喜悦。秋雨不来,它们不叫,秋雨一来,它们就铺天盖地而来。秋天的使者很多,秋风秋雨负责形,秋虫就负责声,它们齐心协力,让秋一天一天浓墨重彩起来。 如果说秋雨在庄稼人眼里是染料,是号角,那在文人眼里就是诗,就是画了。“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王维看到的雨是浅秋时节的雨,是手执秋天画轴之神,她飘飘裙裾的后面,是长长的,缓慢展开的壮阔秋景图。“夜山秋雨滴空廊,灯照堂前树叶光”,一个“滴”字,出卖了秋雨的形状,王健听到的雨也如我今夜听到的雨一样吧?不同的是,他在山中,我在平原,他的雨落在空荡荡的走廊,我的雨落在雨篷之上。相同的是,那雨都落在了我们的心上,一滴一滴浸润心肺,滤去了夏的浮躁,只剩下秋的静谧、恬淡和安然。 (www.taik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