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梦
一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很美,也很静。到处是不知名的树,绽放着色泽鲜艳的花朵。但我看不出它们的模样,只是觉得四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仿佛四周都是缥缈的水,在风中鼓动着微笑的浪花。 二 我在街上走,遇到一位老人。他长得很干瘦,白胡子托在胸前。 他拦住我,说:“年轻人这是一条死胡同,不要走进去。” 我站在他面前注视他,“那我?” “你最好是回去!” “不,我要走!” 他长长的眉毛看不出是哭是笑,“你不相信我就是从那条路来的。我一辈子一直走,可是最后发现是死胡同。这哪里都不通。” “你不会跳墙吗?”我问,“跳过去,不就是另有天地吗?” “君子怎能逾墙?此乃小人所为。”老人冷冷地说道。 “反正我要走。” “那么人家会讥笑你,笑你是傻瓜。” “我不理睬”我说。 “你不理睬他吗?他们笑得就会更欢、更凶。所以你最好回去。我是从那条路回来的人,已经体会到了人生的心酸。因此我要阻止你。” 我权当没有这回事,不理他。往前走去。他生气了去,拿起拐杖,举起来朝我头上打来。我夺过他的拐杖,扔到了路边。 “停止你的说教。我要走!” 三 一只狼在追,我在极力地奔跑。四周的原野没有灯光、没有星点、更没有月亮。可是我必须跑。 狼的眼睛像两团绿色的火焰,这黑暗中飘忽在我身后。 鞋子丢了,路上的荆棘一次次扎进了足底,鲜血斑斑点染了路径。 狼在风中中凄厉的嗷嗷的叫着,我仿佛觉得一股热气喷在我的腿边。 风飒飒地在耳边吹,路坎坷而不平,疲惫无力的我摔了一跤。狼咬住我的腿,肉被一块块撕下来,血像泉一样喷出。 地上似乎有一枝棍子,我摸到了,向狼头上打去,用尽了平生的力气。狼没有倒下,棍子却折成了两段。狼爪扒开我的胸口,那肉躯的撕裂疼痛,激励着我的骨架在漆黑中站立起来。 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了。我从胸口掏出我的心,燃烧着,站起来向前走去。 四 我在爬山,山实在高。陡峭的石壁。我的指尖早已磨破,流着血,我的指尖早已磨破,露出白白的骨头。 峡谷中杂草丛生,躺着无数尸骸发出难闻的恶臭。一架骷髅、两架骷髅、三架骷髅。散乱的腿骨,冷笑的空洞的眼睛。枯枝上缠着蛇,蛇躯花纹儿在枝头、草丛中蜿蜒。枯枝上还挂着无数手指头和脚趾头,随着蛇身舞动而伸向空中。 我从石壁上摔下。我好笑,我失败了落在谷底。无数骷髅站起来拍手欢迎我,蛇们也迅速地围过来,攀上我的身体。 我想挣脱,忍着剧痛,拉扯掉这些大蛇。无数骷髅发出无声的吼叫,像开幕式。我对他们怒目吐出唾沫,重新奔走到绝壁下,沿着岩石细小的缝隙向上艰难的爬去。 五 两个孩子在比爸爸。 “我爸爸当主任了,管着你爸爸。” “先前我爸爸是班长,你爸还什么都不是呢?” “反正我爸爸现在比你爸爸的官儿大。” “那没我爸爸挣的多,我我爸爸挣……”他瞪着小眼睛,“我爸爸挣一万,给我买很多好东西。” “我爸爸比你爸爸挣得多。你们家连车都没有,我爸爸都开捷达了。” “你胡说!你爸爸靠拍马屁当官。” “你胡说!再胡说,我找人打你!” 六 我到处敲门。只因母亲住院,我需要借点钱。 “啊,坐啊。”主人用眼睛在猜测我的来意,我很简单的说明我的意思。 紧接着就是沉默。 “唉,真抱歉,我老家父亲也是病了,手里的钱刚寄走。”我明白他的意思告辞出来。 敲另外一个吧。 “是你呀,我的好朋友。”主人笑着拉着我的手。我有些紧张,似乎目光中有些哀求他了,结结巴巴地把来意道出来。 “这个,……”他摸着头,看向他身边的女人。那女人在旁边说:“刚给小孩姥姥寄了钱去,手头实在不多。”我默默地站起来摇晃着走出门去。 七 我变成一块腐木,和一群同伙挤在一个柳条框子里。我好像比其它同伙块头大了点,并且还有知觉。主人把我从框子里挑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利斧,把我从头里到脚劈开。 “啊……”我想喊,但喊不出。 接着就把我扔进了炉子。炉子里有许多同伴,大家都静静的互相挤压着。 “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身子底下窜上一股火苗烧着我的身躯。 “我们勇敢、我们无畏,发出了光和热。”四周响起来一片低吟,随着火势而而吟唱。 啊,我想,还不错,火烈烈的,炽热的燃烧起来。真爽。听到了歌声。发出光和热。恭喜。和他们一起无声的唱。 写于一九八〇年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