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
从前,有一条小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从遥远的北方蜿蜒曲折的流向南方,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流淌了多长时间,也没有人知道她还会流淌多久。因为河边的原住民从来没有把她的存在放在过心上。此时此刻,北方已是过了春分时节,然而岸边却忽然又一次飘落下浓密的雪花。这已是春天来临后的第二场雪了。大大小小的雪花犹如众多白色的精灵,飞舞着扎进了泛着粼粼波光的河面。河湾镇就坐落在这条小河的上游,并以这条河而得名。 河冰初开,小河里欢快的流水声吵醒了一只名叫天水的蛤蟆,朦胧中他知道又一个春天来到了。他笨重的伸展着自己僵硬的手脚,抖动着身上的泥土。眼睛还未睁开,他那张巨大的嘴巴就哈欠连天起来。可见温暖的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并没有让他打起精神。天水的房子离河边很近,如果是在之前他甚至都不用走路,一个跳跃就可以在家门口跳进河里,肆意的扑腾着壮硕的身躯和细长的大腿。但现在不行了,因为他已经睡了好几个月。此时,腹中饥饿的咕咕叫声,甚至比他嘴巴里的呱呱声还要响。 “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不是春天到了吗?为什么还在下雪呢?”天水推开窗子的一刹那不由得哆嗦着惊呼起来。 “是我醒来的早了吗?”天水满心疑惑的揉揉眼又挠挠头。 “不是你醒来的早了,而是冬天舍不得走而已,呵呵呵”正在天水愣神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寻着声音看去,白鹅高大挺拔的身姿让他回过神来。 “好久不见啊!天水,这次睡得好吗?”白鹅一边和天水说着话一边踱着官步来到了天水的门口,白鹅是河湾镇大大有名的镇长,从天水记事起他就管理着这个小镇。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睡得好,睡得好。”天水懵懵懂懂的回应着。说话间天上的雪花渐渐地消失了,小河两边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河水仍旧灵动的流着。 “今年的天气好怪啊。”天水仍旧碎碎念着关紧了门窗。 白鹅听着天水的念叨,笑着走进了河里,悠哉悠哉的飘回了家。 “咣咣咣,咣咣咣”。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天水就被一阵急促而巨大的敲门声惊醒了。 “谁啊?”天水睡眼惺忪的问道。 “天水兄弟,是我,听白鹅那家伙说你醒了,过来看看。” 天水一听这声音,心里顿时就充满了不爽和无奈。原来是他的老东家,公鸡找上门来了。公鸡通体漆黑,甚至连鸡冠都红的发黑。有时候蛤蟆真想着把他的心也挖出来看看,是不是也是黑的。 “这个老鸡贼!”天水一边心里暗自骂道,一边匆忙收拾着把门打开,让公鸡进了屋。 “兄弟!你可让咱好等啊!”公鸡一进屋就扯着嗓子喊着,随手举着大烟斗吧嗒吧嗒的嘬起来。不一会儿,天水矮小的屋里就云雾缭绕了。 “怎么着?兄弟,咱是第一个来看你的吧。今年还跟着咱干吧?你不知道,去年冬天咱这儿遭了灾,好几家船行都完了,所以今年行情肯定错不了。我保证,今年天冷之前绝不让你再在这栋房子里睡了!”公鸡进门后毫不遮掩的表明着自己来访的意图。 天水一边听公鸡嘶哑着嗓子说着一边默不作声的收拾着屋子。公鸡在一通眉飞色舞的憧憬和信誓旦旦的怂恿拉拢后见天水并未回他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不免有些尴尬。 “当然啦,咱知道,去年还有些工钱没给你老弟兑现,耽误了你的大事,不过你放心,就算我借你的,今年年底本利一并算给你,怎么样?咱弟兄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绝不会亏了你。” “你让我想想,我这还没缓过劲儿来呢,过几天我给你话儿。”天水头也没抬,嘟囔出一句不置可否的话。 公鸡先是一愣而后狠嘬了两口烟斗,眨着眼笑着说:“也行,那咱等你回话,你活动几天,舒坦了再说。咱先回,有什么需要的就说话,等你啊。”说着公鸡没等天水再开口就转身出了屋。 公鸡走后,天水才抬起头望着公鸡远去的身影,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原来,公鸡是这个小镇上有名的暴发户,拥有好多的产业。甚至一度想和白鹅争抢镇长的位置,不过结果总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天水自从记事起就在他的船队上做工。这一晃也有好多年了。天水生性怯懦,不善言笑。可这正对了公鸡的胃口。而且天水年轻健壮,身手矫健,水里岸上都是一把好手,所以在公鸡的船队里有些地位。公鸡也很是看重他,当众任命他为船队的副队长,做河狸的助手,一起打理公鸡的运输船队。 “队长在家吗?”按照惯例,天水每年醒后都要去看望河狸队长,今年自是不例外。 “进,进,进,一听这大嗓门就知道是你,呵呵呵”河狸迎到了门口,笑着把天水拉进了屋。 “一切妥当,就等你来了,怎么样,啥时候能出?”没有过多的寒暄,河狸一上来就问天水什么时候能上船干活儿。与往年不同,此时天水看出了河狸脸上隐藏在苍老之下的焦急,环顾着这满是破败的老屋。 天水轻叹了一声。“又不够了?去年也欠着你的啦?”天水平静的问着。 “那倒没有,我媳妇突然生病了。”河狸轻声应着。 “你看我这脑袋还是不灵光,进屋也没问问嫂子,她干嘛去了?”河狸提醒后天水这才意识到河狸媳妇不在家。 “这不在这吗。”说着河狸拿出一张照片,红着眼说:“以后再想看她,就得看照片了。” 天水愣住了,说不出是惊讶,还是理解,天水哦了一声后,屋内的两人沉闷着好久没有动静。 “这一两天吧,我准备准备咱就上船。” “那我等你话。” 天水撂下一句话,站起身就出了屋门,直直的向他的老板家走去。而河狸也并没有起身送他,一直揉搓着自己媳妇的照片,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天水一眼。 天水沿着河岸向上游走着,一路上想着这些年和河狸的点点滴滴。天水刚来河湾镇时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居无定所,举目无亲。河狸收留了他,而后带着他上船。河狸比他大好多岁,然而天水的老实勤快很快让他们成了忘年的朋友。而天水一身的本事也都是河狸一手**出来的,严格来讲他们是朋友,更是师徒,只是没有正式的行过拜师礼罢了。可能在河狸的心里根本没拿船上这点事当做什么手艺,谁爱问就告诉谁。公鸡家高大但有些残破的红屋顶把天水的思绪扯回了现实,天水在公鸡门口站了一会儿,扯了扯衣领袖口,伸手敲响了公鸡家的大铁门。随着大门缓缓打开,公鸡已经站在天水面前了。 “缓过劲儿来了?” “嗯。” “那咱定个日子上船?” “行,你定个日子吧,到时候我和河狸一起。不过有个事你得提前办。” “说。” “把去年的工钱结了,我有急事要用。” “嗯…嗯…明天来拿,后天上船。”公鸡看着天水的表情,眼珠转了一圈后便沉吟着答应了。 “那后天我们准时到。”说完天水转身要走。 “都来了,进屋坐会儿。” “不进屋了,回了。”天水按原路往回走。这是他几年来第一次和老板简单而生硬的对话,虽然只是为了讨要自己应得的工钱。但心里还是有一点儿莫名的平衡和激动,可是转瞬间他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这点工钱在公鸡那根本就不算个钱吧。想到这,天水突然间又感觉自己什么也不是了。 天水内心胡思乱想着沿着河岸走着,眼见就要进家门了。突然看到白鹅晃晃悠悠的迎面走来,哼哼着跑调的歌,平日里的官步也迈的不利索了。 “镇长,这是在哪儿回来啊?满面红光的。”天水硬生的在脸上挤出几道笑纹问道。 “哦!是你呀,吓我一跳,我当时谁呢,这么大声音。” “又喝美了吧。”隔着好几步天水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 “石桥镇的镇长老癞家大儿子结婚,今天办酒,我去喝喜酒去了。这酒真是不错。嗨!你看我,喝点酒就爱多说话,别往心里去啊,都过去的事了,我回了。” “要不我送你回啊!” “不用,不用。” 天水目送白鹅歪歪扭扭的走远后,没有了回家的心思。转头来到河边,靠着树呆呆的坐下,看了看水里自己的影子,又看了看身后自己那栋低矮破败的房子,回想着去年差点属于自己的轰轰烈烈的爱情,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天水先是一惊,然后抬头向树上看,透过稀疏的枝条隐约看到喜鹊正在上面修葺自己的房子。四下看看没有别人,确定是在和自己说话后。天水抬着头干笑着说道:“怎么?又漏了?要我帮忙吗?给你和点泥啊?呵呵呵” “你歇着吧。”说着喜鹊落在天水旁边,一边扒拉着干树枝一边说:“天水也别嫌我说的难听,就看你现在这样,去年她没选择跟你,而选择老癞家的大儿子,这步走的就没有错。不管你俩之前多好,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那都是小孩儿过家家,当不得真。别怨她狠心,也别怨她父母势利。你看看你自己,眼瞅着你就成了咱河湾镇第二个河狸了,谁能把孩子托付给你啊?” 天水听着喜鹊的话,咬了咬嘴唇愣了会儿,继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你是在你老搭档河狸家来吧?” “你怎么知道?” “还我怎么知道,在这个镇上你有几个朋友啊?哪年你不是第一个去他那儿啊!”喜鹊把树枝搬到了树上,摆弄起来。“去年冬天,河狸他媳妇没了,哦,这你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他媳妇跟了他一辈子,结果到临走也没过上一天顺心的日子。走的别说有多凄冷了。我们这些外人看了都觉得不值。”天水耐心的听着喜鹊的话,依旧没有做声。 “话说这河也开了,水也暖了,你和河狸也该上船了吧?” “嗯。老板让后天开船。” “就河狸这岁数还能在船上干几年啊?送走了媳妇不但自己一无所有,还留下好多借债,孩子不想受牵连,早早就搬到别处修房安家了。这些事河狸没和你提起过吧。” 此时听了喜鹊这许多的话,天水更能体会河狸想要尽早上船干活的焦急心情了。 “看来你活的是真明白啊,就和你这身衣服一样分明,不是黑就是白。呵呵呵。她要是跟了我,可能真就成了第二个河狸媳妇了。呵呵呵。”天水一边夸着喜鹊一边自嘲的笑着。 天水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许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烦闷突然一下子释然了。“你修你的房吧,我回了。”天水和喜鹊道别,转头朝着自己的房子走去,一边走一边咧着大嘴笑。让眼泪全流进大嘴叉里,咸咸的吞进肚里。 第二天下午,天水揣着在公鸡那结来的工钱,又一次站在河狸家门口。但这次他没进屋去,把钱塞给河狸,只告诉河狸明天早上上船别迟到了。说完转身沿着河岸回家了。河狸拿着钱,没有做任何推辞,也没有任何言谢。看着天水的背影沿着河岸一点一点的变小,直至消失。 这一夜,天水和河狸都睡的很踏实。转天一大早他们两个就来到了公鸡的私人码头,准备着今年的第一次航行。在一阵响彻云霄的爆竹声中,他们带领着一只船队出发了。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随行出航的还有公鸡老板的儿子,河湾镇的居民都叫他少爷鸡。看着少爷鸡昂首挺胸的站在船头,天水和河狸心里都明白,自己在船上的日子不多了。河狸守船头,天水站船尾。船队一路顺流南下,沿途装卸货物,上下乘客好不忙碌热闹。白天毫无间歇的忙碌,为天水和河狸抵御了世间众多纷扰的不快。让天水和河狸成了两个了无牵挂的世外之人。在他们的心里只有眼前这条他们赖以生存的小河。 这天夜里,天水和河狸把所有事物安排妥当后坐在船头的甲板上歇息。周围没有一丝风动,虫鸣,星光,河面,树影。这些在别人看来如此美好的景致,却是刺破天水和河狸内心平静最锐利的钢针。 “要不是因为我,你今年是不是不想再上船了?”河狸呷了一口酒,平静的问天水。 “不全是,我这不也是没有别的本事吗,呵呵呵。” “你在走我的老路,简直一模一样,一样失败。” “可能吧,之前喜鹊也是这样说的,我没有太在意。” “哼,说句念书人的话就是用善良掩饰内心的怯懦,用坦荡掩饰自己的虚荣。不要这样,不要再活的这么假这么累了。我在这条河里生活了一辈子,扑腾了一辈子,熟知这条河两岸的每一个村庄,镇店。我甚至认识他们中大多数的人。可是,最终我不还是一无所有吗。我也是到了现在才懂得,不要为了修行去修行。后知后觉的人,大多收获的是悔恨。”此时的河狸俨然一个哲人,蹩脚的学着人生导师的样子。 “我可不懂这么深奥的事,我也懒得在乎。我生在这个河湾里,无父无母,这是我的命运。能活便是幸运。”天水看了河狸一眼,憋住笑回应着。 “呵呵呵,这不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用无所谓的话,说着你心里最在乎的事,这才叫虚伪。就像这河水一样,真正能让我们陷进去的从来不是明面上看似波涛汹涌的漩涡而是隐藏在平静水面之下的暗流。其实你……” “我想有个家,却没有钱。咱俩在这滔滔不绝,各自内心却倍感孤独。为什么?”天水见河狸语气认真起来,没等他说完就一连怼了他两个问题。 “因为怨念和愤恨。因为戾气重。因为孤独。”一阵寂静之后,河狸看着酒瓶里所剩无几的酒,缓缓的给出了天水最不想听的答案。 “从你那么小上船以来,夜里哭醒过几回,笑醒过几回,惊醒过几回。白天你有多安静,晚上就有多繁闹。你的心又不是无底洞,总有承受不了的时候。你不喜欢说话,可你却坚持干着迎来送往的活儿。就像咱们的船,每天被这河水拧巴来拧巴去,拧的吱呀吱呀的响,为了让它能继续在河里漂着。我们隔几天就修它一下。以防哪天承受不了了,哗啦散架了,这辈子就到头了。”说完,河狸喝掉了最后一点酒,歪倒在甲板上,一会儿响起来鼾声。 碌碌无为的人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秋天到了,冷风落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天水又到了一年中该退场的时候了。此时的天水登船渡水不再如之前般矫健敏捷,一阵凉风拂过,顿感寒意彻骨。河狸的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歇了吧。”河狸招呼天水。 “走完这一圈吧,我估计我的屋子又塌了,呵呵呵,每年塌一回。” 算起来,这一年确实比去年行情好,公鸡的钱包又鼓了不少。 “兄弟,不能再坚持几天了?”公鸡面露可惜的问着天水。 “这已经来不及了,我房子还没收拾好呢。”天水抱着肩,一个劲儿的抖。 公鸡见状皱着眉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转头瞥见旁边的河狸,笑着说:“老哥你再坚持跑两圈,这也太早了,你们都歇了,还有这帮小伙子呢,他们不也得挣钱吗!是吧。” “让他歇了吧,我带着他们再整两圈。不过先把工钱结了,我也要修房子。”河狸虽然无奈的答应了,但也趁机把今年的工钱讨到了手,省的最后给克扣了。其实他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因为每年都是这样。不过为了让手下的年轻人多挣点儿,也就无所谓了。 “行,行,行,都结了,一分不少。”公鸡见河狸答应继续干活儿。爽快的答应先把工钱给他们结了。毕竟再跑几圈挣的钱,可不止这点工钱。 天水和河狸拿着工钱走出了公鸡家。“你先自己回家修房。晚上我给你安排好了,到我那儿,小伙子们都来陪你吃饭,明天我带他们继续上船。”河狸拍了拍天水的肩膀说。 “行吧。” 晚上在河狸破旧的小屋里挤了满满一大桌。他们大声吃着喝着,叫着闹着,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这也是天水一年中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只有这时候天水才觉得自己离孤独的距离最远。其实河狸心里清楚,孤独从未离开过他,哪怕半步。 酒足饭饱后,小伙子们各自散去。天水留下帮着河狸收拾满屋的狼藉。收拾干净后两人对面而坐。 “喜鹊之前说的话有道理,明年你别干了,找点别的营生,也成个家。你要是明年成家,办酒的钱算我的。怎么样?”河狸先打破了话题。 “再说吧,这一两年也说不上怎么回事来,烦躁的很。其实,我也早就不想干了。但是总要做点什么。”天水双手搓着脸,仰头瘫坐在椅子上。 “干什么自己想,只要不落的和我一个下场就行。”河狸一贯把自己一生的失败都归咎于船上的工作,极力的劝阻天水早日离开这个行当。 “干什么都没意思,走了。”说着天水晃悠着起身离开了。 深秋的夜晚,寒气浓重,天水独自沿着河岸走着,虽然彻骨的寒冷让他行动缓慢了好多,但他还是不愿加快回家的脚步。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今年最后一次仔细安静的巡视这个自己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了。说不定明年醒来它又变了另一幅模样呢。天水一边走一边左右四顾,最终目光停在了石桥镇的方向。灯光如豆,偶尔一声哭闹、嬉笑传来。为天水褪去几丝内心的寒意。 回到家,天水紧闭门窗,躺在自己早已仔细归整好的床上。仰面看着屋顶,随着温度的降低,慢慢的慢慢的合上了双眼。可能只有睡着了,他才能够摆脱所有的无奈与无措吧…… 冰封了四个月之后,天水艰难地睁开了双眼。乌漆嘛黑的屋顶既熟悉又陌生。又一次的新生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欣喜。就像是睡了一夜一样。天水走出门,呼吸着尚有一丝凉意的空气,来到河边,左看右望。好像除了自己的屋子显得更加破败之外,河湾镇几乎和去年没什么两样。 收拾完屋子,天水照例沿着河岸向河狸家走去。到了河狸家门口,天水未做动静推门而入。 “你谁?”天水还没来得及回应头上就重重的挨了一记闷棍。 等天水再次缓慢的睁开眼时,周围围满了熟悉的面孔。镇长、喜鹊夫妇、甚至还有公鸡。天水皱着眉环视了一周。 “感觉咋样?”白鹅首先问了一句。 “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我?你们这是……”天水疑惑地问。 “看来是没事,虚惊一场。”喜鹊笑了几声。 “看看谁打的你。”白鹅分开众人,一个比娇小的身影进入天水的视线。 “是不是像照镜子?呵呵呵。原来下手打蛤蟆的是另一只蛤蟆,这才叫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呢,哈哈哈”喜鹊又笑起来,听了她的话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她是金水,巧不巧,连名字都像,刚搬来咱镇上住的。”喜鹊把金水拉到近前介绍着。 “对不起啊,见你突然闯进来,我一时情急,就打了你。” “没事,没事,可是…你…怎么住河狸这儿呢?”天水忙坐起来,回手把床抹了抹。 大家听天水这么一问,脸上的笑意顿时没有了。 “有个事你还不知道,河狸他…他…他走了。”喜鹊吃力的说。 “年前的事了,当时肯定也不能把你叫起来,我就主着把事情办理了。这房子本要留给他那几个孩子的,可是他们嫌破,谁也不要。就一直这么荒着了。半月前金水来到咱这,就像当年你刚来这里一个样,也是无依无靠的,镇上就决定把这房子给她住了。”白鹅镇长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节哀吧。兄弟。”公鸡沙哑的补了一句。 “哦。这样啊。谢谢大伙儿来看我,我没事了,都回吧,我也回了。”天水平静的和大家告别,转身离开了河狸的家。 “河狸他在哪儿?”天水走后又快步折回来问。 “和他媳妇在一块儿了。你知道。”白鹅说。 “哦,对,对,对。你看我这脑袋。”天水又转身走了。 众人见天水走远了,纷纷和金水告别各自散去了。 “你不是不愿意待在水里吗?这回随了你的意了。”天水坐在河狸的碑前,自言自语的说着。不觉间太阳就要落了,天水也在河狸的坟前整整叨叨了一天。 “我回了,过后再来看你。”天水抬头看看天,踉跄着站起来往回走去。 天水回到家,远远地见白鹅在门口等着自己。 “去看河狸了?” “嗯。” “也不枉他对你这么好,这是河狸走前留给你的,托我交给你。”白鹅把一个小木盒子交到天水手上,拍拍天水的肩膀走了。 天水拿着盒子进了屋,打开后看到里面有一些钱。不多也不少。还有一张纸条写着:给你办酒的钱。天水坐在床边发着呆,笑着擦着泪。 第二天,天水早早的站在公鸡的门前。 “今年我不跟着你干了,提前来和你言语一声,你也好早作打算。”还没等公鸡开口天水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公鸡无奈的站在门口嘬着烟袋。 变成无业游民的天水反倒觉得一身轻松起来。此时此刻他不去想今后的事,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家了。 “哎!鹊姨在家吗?”天水抬头望着树上喊着。 “什么事?说。”喜鹊呼的一声落下来,站在天水面前。 “呦呵!吓我一跳。那个…我今年要改造房子,你看你离我家最近了,想请你两口子来帮帮手。”天水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我哪有时间啊。” “没说完呢,不白帮。”见喜鹊有意拒绝,天水连忙补充一句。 “不是这个意思。我实在是走不开,这不又添了几张小嘴吗。我家那个都忙不过来了。”喜鹊解释道。 “你俩是够厉害的!在家不干点别的吗?那行吧,我再想辙吧。”天水打趣道。 “哎!对了,正好有个闲着的,那天还让我给她找事儿干呢。” “谁啊?” “咱镇刚来的金水。怎么样?我见过她干活儿,可厉害了!” “哦,是吗?那我去问问。” 天水没进家门直接去了金水家。 “金水,金…”正要喊第二声,屋门就开了。 “是你啊,这回知道先喊人了,呵呵呵。”金水开门迎了出来。 “上次莽撞了,不好意思。”金水的自来熟却让天水不好意思起来。 “有事?” “噢,刚听喜鹊说你在找事儿干,我来是想问问你愿意帮我修房子不。” “行啊,我会。” “这个…工钱,你看…” “你看着给,多少都行。这有什么的。就当是赔给你的医药费了,呵呵呵。” “那你明天就来我家吧,认识吗?”天水见金水如此爽快的答应了。也就没再过多询问。 “认识,明天我去。”金水干脆的说。 一夜过后。第二天早上,金水沿着河岸到了天水的门口,天水也早早的起来归置废弃的东西。两个人见面后没有任何寒暄客气。立刻着手干起活儿来,又是量又是算,又是搬又是抬,忙的不亦乐乎。此时,旁边的树上,喜鹊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好像重温起自己和丈夫年轻时一起搭屋建房的场景,不觉得出了神。 “来来来,停会儿,喝点水。房子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建好的。得慢慢来。得慢慢琢磨。”喜鹊在河边打了水来,招呼两人休息。 “金水,你休息吧,剩这点儿,我自己就行了。”天水催着金水休息,自己抹了把脸上的汗继续忙碌着。 “怎么样,这小子能干吧?”喜鹊问正在喝水的金水。 金水笑着点点头。 “河湾镇数得上的小伙儿。呵呵呵。不过也是和你一样,从小苦熬苦挨的长大的。自从来到镇上就跟了河狸,好多年了,心眼儿好,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就是性格木,话不多。”喜鹊在一旁和金水闲聊着。 忙忙碌碌中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天水的房子也在两人的比比划划中一天一天的有模有样了。岸边过往的人无不驻足观望一番。而两人忙碌的身影也留在了河湾镇居民的心里。 终于,房子落成了。不算高大,却一应俱全。衬着河流树木,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美好。着实让镇上的居民眼前一亮。 “我要邀请邻居到家里坐坐。怎么样?呵呵呵。”天水站在新房前傻傻的笑着,发自内心的高兴。 “好啊。”金水看着新房子,脸上也挂着笑。 晚上大家围着一桌丰盛的酒席就坐。都在为天水能住上新房子高兴着。 “来,我提议,大家共同举杯,祝贺天水乔迁之喜,干杯!”白鹅拿出镇长的派头,首先发话并带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家随即响应着推杯换盏,畅快的聊着笑着,天水的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夜深了,大家尽兴而归,天水把大家一一送出门。 “镇长,喝好没?” “好好好,从来没这么好,呵呵呵,这酒,比老癞家的还好!”白鹅含糊不清的说着。 “镇长高兴,又喝多了。走了,走了。”喜鹊夫妇见状赶忙拉着白鹅走了。 “没事,没事。你们受累给镇长送回吧。” “行了,你甭管了。”喜鹊夫妇拽着白鹅就走了。 “老癞家是谁啊?”金水收拾完桌椅碗碟问天水。 “哦。不是咱镇上的,你不认识。我送你回吧。”天水看着金水说。 “那走吧。” 两人走着说着,一会儿到金水家门口。 “这你拿着吧。”天水拿出一个纸包递给金水。 “啥?工钱?” “实在不好意思,修完房子就剩这些了,别嫌少。呵呵呵,这些日子真是感谢你。”天水借着酒劲儿说。 “这还少啊?已经不少了,呵呵呵。”金水接过纸包掂量着。 “既然到这了,你进屋坐坐吧。喝杯水再回”金水接着说。 “不了,挺晚的了,你也早睡吧。” 见天水不肯进屋,金水没再客气,拿着钱进了门。 天水见金水关上了门,也转身往回走。 可能是昨晚喝酒喝的,转过天,天水起的很晚。收拾完后天水走到河边,来到喜鹊家树下。 “鹊姨。”又扯着嗓子喊。 “你小点声,孩子都让你吓到了。什么事?” “我问你个事,石桥镇老癞家,有几个儿子?” “俩啊,你问这个干嘛?” “嗯,我记得好像也是,那他家老二怎么样?成家了吗?” “听镇长说孩子好得很,一表人才的,说是没成家呢,谁知道呢。” “你觉得金水怎么样?” “是个苦孩子,也是个好孩子。哦!原来你是动这个心思呢。” “这总归是件好事,你给促成了,就当给你新添的几个娃积德了不是。”天水一个劲儿的撺掇着喜鹊。 “哪天我得空儿,去问问吧。不过我得先问问人金水啊。看看她的想法。”喜鹊听天水这么一说立刻就答应了。 “行了,那我走了。”天水见喜鹊应了,就没再多说,转身沿着河岸走了。 喜鹊看着天水的背影,笑了笑。 “家里有人没?”这天天水正在家琢磨工作的事,没听见门外有人喊他。 金水站在天水门外喊了声,见没人应,径直走进屋内。 “呦呵!想什么呢?喊你怎么不答应啊,吓我一跳。”金水见门后坐着的天水,吓得一惊。 “没听见,没听见,坐吧。有事啊?” “房子住着舒坦吧?”金水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比之前可是好太多了。这不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吗。”天水兴奋的说着,看来新房子给他带来的新鲜感没有一点儿消退。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吗?不上船了,干什么呢?”金水问天水。 “暂时还没什么打算,你进门之前我还在想这事呢。” “我说个事你想想行不行,你就专门给咱镇上的人修房子,怎么样?我看他们都很喜欢你的新房。” “我这房子主要不还是你的主意吗?我可没你这头脑想法。” “咱俩一块儿干啊,我不也没活儿干吗。怎么样?想想。”金水看着天水。 “行,反正也没别的想法,这倒是条路子。我这就去找镇长去。”天水沉默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找镇长干嘛?”金水问。 “咱们先给他修,免费修,就当是为开张做宣传了。再者就是你能在这个镇上有个落脚的地方。不也多亏了人家镇长了吗。”天水解释着。 “嗯,有道理。” “那我去了。你回去等我信儿。”说着天水站起身就往白鹅家走去。 一路上天水心里暗自计划着见了白鹅怎么说,不大工夫就到了白鹅家门口。正巧碰到白鹅站在门口送客人。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儿,说话客客气气的,很有礼貌。一看就是好家庭出来的孩子。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镇长在家呢。”天水在一旁等客人走后,才上前和白鹅打招呼。 “天水来了,来,进屋说。” “我看刚才家里来客人了。”天水试探着问着。 “那是石桥镇老癞家的老二。叫二河,来找我说点事。” “小伙子真不错,一看就是好家庭出身。” “嗯。有能力,估计老癞退了,石桥镇的镇长就是他的了。” “成家了吗?”天水问着。 “没有,正寻着呢。别光说人家,你找我什么事?”白鹅把话题扯了回来。 “哦,我来这为了修房子的事。”天水长话短说,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嗯,这些年你就和我说了这么一件靠谱的事儿,行,我支持。那明天你们就来吧。事实上我的屋子也确实该修缮一下了。不过一码是一码,最后我不会让你们白白辛苦的。”此时,白鹅流露出镇长的大气。 “行,那我们明早就来。”天水起身出了白鹅的屋门。 第二天,天水和金水给镇长家修房子的事就在镇上传开了。好多人来看热闹。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两人也开始了紧张忙碌的一天。日复一日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镇长的房子最终成了河湾镇的标志。屋顶飘扬的旗子更是体现了镇长的严肃。白鹅一家在新房四周来回转了好几圈,连连称赞。 “好!有那么个意思!呵呵呵。不错。”白鹅眼中闪现出满意的神情。 “喜欢就好,就当是我们俩对镇长的感谢。尤其是金水。这都是她的心法。”天水对自己的劳动成果也很是满意,说了句奉承镇长的话,顺便也把金水的感谢带到了。 “这是两码事,天水,别处咱管不着。在这里,我做镇长该做的事,你们做你们该做的事。咱们镇上的人各自做各自该做的事。这是咱们镇上的规矩。呵呵呵。拿着。”白鹅一把把工钱硬塞给天水。 天水拧不过镇长,笑着收下了工钱。这次的笑意是那么的自然,有发自内心的感激,更有发自内心的敬意。收拾起工具,天水和金水各自背着一个袋子,穿过人群回家了。 此时,公鸡悄悄的跟着天水来到了他家。原来他一直盯着白鹅家修房子的事。看看最后到底会是个什么结果。如今房子落成了,大伙无不说好,皆大欢喜。弄得公鸡心里也痒痒的。于是,便有了让天水给他改造房子的想法。 “真真的没想到,你还会这一套本事。咱们镇上就缺这么一个会改造房子的,你说咱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商机呢。”公鸡推门进了天水家,一边欣赏着屋内的布局一边说。 “这不就和跑船一样吗,就是门讨饭的手艺。有事啊?”天水回应道。 “不绕弯子了,明天到我那,把我那也修改一下。该拆拆,该换换。就一个要求,不能比镇长家次了。”公鸡又一次露出了暴发户的嘴脸。 “那这价钱呢。”天水问。 “只会比白鹅多,够不够意思?”公鸡为了和白鹅较劲,也破天荒的大方了起来。 “回家收拾,明早我们到。” “就这么定了。”公鸡挺着胸走了。 天水给金水送去了白鹅给的工钱,顺便告诉她明天去公鸡家干活。回来直接去了喜鹊家。俩人坐在树下聊起来。 “那天我见到老癞家的老二了,小伙儿叫二河,一表人才,真真的干大事的人。现在看来,在他哥的事上,确实是我见识浅薄了。”天水一副顿悟的样子。 “我和金水提了这事,她说要考虑考虑。你怎么这么着急?” “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多可惜啊!”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直到天色渐晚,各自回去。 转过天来,天水和金水一早来到公鸡家,这是天水第一次以不一样的身份来到他原来的老板家。虽然,仍旧是一个工人的身份。但这次他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两人一边听着公鸡在旁边这样那样的要求一边盘算着具体细节。不多会儿就开始动工了。算上天水自己的房子,这已是第三栋改造的房子了,一切都觉得轻车熟路起来。而天水和金水的配合也愈加的默契了。不多时日,再看公鸡的房子,从屋顶到墙根,从前门到后墙,一切都焕然一新。如同选址另造一般,一点都看不出原来老旧的痕迹。无疑,这又是一次成功的改造。当然,天水和金水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工钱。天水心里甚至都有些激动,他猜测可能这就是做老板的滋味吧。 有了白鹅和公鸡两家大人物家改造的成功,镇上的居民陆续的找到天水和金水,主动让他俩给改造房子。而天水和金水自然也是干劲儿十足,一家接着一家的奔波着。 “你看,那家人家,就是石桥镇的镇长家。就是他们经常提到的老癞家。听说他们家在石桥镇住了好几代了。听镇长说他家的二儿子二河有望成为下届镇长。那小伙儿我见过,仪表不凡,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天水指着远处一栋高大的房子大声的给金水说着。 这天天水和金水乘船路过石桥镇时,天水特意给金水详细的介绍了石桥镇未来的镇长二河。 “我知道,鹊姨给我提几次了。我和二河也见过面了,确实是个挺好的小伙子。” “是吗?呵呵呵,鹊姨是个好心人。” “二河说他家人都同意我们在一块儿。就等我的回话呢。” “哦,那你怎么想的。”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希望我和二河在一块儿吗?”金水看着天水问道。 “是个机会,把握一下吧。说不定缘分就来了呢。”天水沉默一会儿说。 “嗯,我知道了。” 金水听完天水的话后,看了看天水,点了点头没有做声。一路无话,两人沉默着各自看着河岸两边风景。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着,在天水和金水的忙碌中,河湾镇居民的房子一栋接着一栋的变得美观起来。除了金水住的那栋老房子。 “咱镇上的活儿差不多了,明天开始,把你的房子也修一下吧。”天水看着金水住的老房子对她说。 “不用了,今年天冷之前我要把自己嫁出去。到时候房子修了不也没意义吗。浪费那钱干什么。” “哦。有道理。到时候不管你坐谁的轿子走。我都要给一个大红包!呵呵呵。” “嗯。” 天水知道,只要金水一嗯,就意味着他们的对话要结束了。 “这几天没活儿,好好在家休息吧。我回了。”天水转身走了。 “嗯。” 接连好多天,天水都没有出过远门,要么在家收拾工具,要么到河边坐着。坐着坐着天气就变得凉了。 这天天水正在河边坐着。突然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炮响。 “石桥镇的二河来接金水了,你不去送一下吗?”喜鹊在头上问天水。 “你先去,我这就过去。”天水一个激灵起身往家里走。他没时间去想为什么金水要走却没有告诉自己。天水匆忙的拿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赶往金水家。 “好久不见,你这个当嫂子的来接金水了。”天水在众多接亲的人中看到了一个久违的面孔,并主动上前说话。 “好久不见。我来一是接金水。二是替二河跟你道声谢。” “这谢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好事。二河和金水都配得上对方。这就叫郎才女貌,好上加好。”天水面对着二河的嫂子,这个曾经和自己山盟海誓,让自己撕心裂肺的女人。却表现出了从容平静。 “你来了。太急了,没来的及告……”说话间,金水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来,此时也是珠光宝气的夺目。 “我知道,这个你揣着,自己用着方便。”天水摆摆手没让金水继续说,把红包塞到了金水手里。 二河嫂子在众人手中接过穿戴靓丽的金水,两人各自看了天水一眼,转身上了船。众人在岸边驻足,挥手送别。天水看着两个女人远去的背影,转头消失在人群中。 “你给我留的办酒的钱,今年又没用上。呵呵呵。眼看着这天气又凉了,我来看看你俩,除除草。别到时候天气突然冷了来不及。今年我见你们孩子好几次,过得都挺好。个个大房高屋的住着,吃得好,穿的好。都有了小孩儿了。可以说人丁兴旺。这酒我给你放这儿了,你自己留着喝。”天水坐在河狸两口子坟前,一边擦着碑文一边说着话。一阵秋风扫过,黄叶纷纷,林子里一片萧瑟肃杀。天水裹了裹衣领,抬头看了会儿清灰的天空。 “回了,明年再见吧。”说完天水踩着落叶,簌簌的走了。入秋以来,天黑的早了好多。人们早早的回家了。河边空无一人。天水沿着寂静的河岸往家走。越走越慢,越走越黑。直到万家灯火,星月满河,炊烟飘来,露轻霜薄。这是他最享受的时刻。炊烟混着河雾,薄薄的一层,笼罩着河湾镇。 天水迟缓的回到家,再一次封闭了所有的门窗,开启了新一轮漫长的梦境,可能现实里有多贫穷、多胆怯,梦里就有多富有、多勇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