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接力

　　妻是大开大阖的人，平日我俩在家时，她是不屑和锅碗瓢盆铲帚等俗物打交道的。但只要女儿回来了，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立马忙碌和唠叨起来。掌握了妻这个弱点后，我就采取平时多干家务，女儿回来后就偷懒的谋略。
　　本来女儿说定10月份考完试就带祺祺回来的。妻至少提前半个月就催我擦门窗、洗被子、拖地面等。我虽然嘴上应承，但行动上一直拖着。妻其实早就识破了我这点伎俩，并不与我认真，就一个人里外收拾起来，甚至还把她的堂妹和闺蜜喊来帮忙。这样大张旗鼓、兴师动众迎接女儿归来的作派，我都觉得有点过了。
　　与此同时，妻像松鼠一样忙着储存越冬食物。没几天工夫，冰箱里就塞满了鸡鸭鱼虾肉蛋等。
　　“现买现吃不是更新鲜吗？”我提醒她。
　　“你除了张嘴蹭吃，几时见过你买？这些土鸡土鸭土猪肉野生鱼虾可遇不可求，不提前准备，到时上哪里买？女儿和祺祺回来吃什么？”妻不听劝谏，还狠狠地抢白我。
　　在我面前，妻无理也能说成有理。罢了，好男不跟女斗！
　　妻以霸凌主义示我，可对女儿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这种猥自枉屈的母爱，有时连女儿都感到过于沉甸和腻甜！
　　我和妻都是穷苦出生，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想起挑柴背米去很远地方上初中、高中，一日三餐就着咸菜下饭，周末和假期下地干农活的经历，我们不但不怨屈，反而更加感恩父母的开明和庇护。当我们为人父母之后，不知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尽量去满足孩子的物质需求，在不同程度上忽视了对孩子的理想、道德、情操、毅力和习惯的培养。也许等到我们的孩子立足社会时，会发现父母给予他们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单位派女婿去河南沁阳负责一项工程建设，需要在那边呆上一段时间。女儿临时改变了回家日程，决定带着祺祺去沁阳、洛阳、郑州转转，直到11月6日才从郑州起程回太湖。
　　“南楠明天下午2:52到达安庆，你去高铁站接一下，车已安排好了！”妻11月5日晚上嘱咐我说。
　　我愣了一下。女儿明天回来这我知道，我意识里女儿带祺祺搭班车或拼车回来都方便，没必要专车去接。因为怕妻责怪，我当然不敢说出来，就爽快地答应明天去接站。稍微想想，女儿带祺祺一路上很辛苦，安排车子接一下更方便安全些。还是妻真心疼女儿，考虑问题细致周全啊！
　　我提前一个多小时到达高铁站，坐在出站口大厅中等候。我许久没出过远门，动车、高铁只听说过，而没有坐过，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坐在大厅里虽然连高铁的影子都没见着，但我可以看电视和欣赏出站人流。我中途参观了地下停车场，还上了一趟厕所，感觉挺惬意和知足了！
　　现在的交通条件真好！我不禁忆起1980年放寒假从芜湖回家的经历。
　　晚上8:00左右从芜湖码头上船，第二天早上8:00左右才能到安庆。穷学生是买不到也买不起四等以上仓位的，就和小商贩们挤在最底层五等仓中。当然不敢指望有床铺睡觉，可是连坐的凳子都没有，就将随身带的行囊垫在屁股底下坐。寒风刺骨，马达轰鸣，饥肠辘辘，彻夜无眠。到安庆下船后赶紧填饱肚子，又去汽车站排队购票候车。一路挨冻颠簸，下午2:00后到达太湖车站。适逢遇大雪封山，交通阻断。既然步行回家成了唯一选择，我干脆心一横，扛起包沿着公路大步流星往家里赶。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走完了54里公路，已是精疲力尽。最后通往家中15里山路，我完全是凭借毅力一步步摸爬上去的。凌晨12点多，我终于敲开了家门。父母见我深更半夜归来，并没有表现出十分吃惊，只是轻描淡写地批评我“太冒失了”。父辈们经历了太多的磨准，在他们看来，血气方刚的儿子走几十里夜路根本不算什么。跟我同车回来的陈发明同学在县城住上一晚，然后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步行回到百十里外的家中。与他相比，我是幸福的！在芜湖师专就读两年中，每次从安庆坐船去芜湖都是晚上到达，我总是毫不犹豫地拎着包走二十多里到学校。也许从小就习惯了吃苦耐劳，时至今日，费心机用脑力的游戏我总学不会，而干粗活累活我从不畏惧。
　　高铁到站时间几乎分秒不差。望见女儿抱着祺祺走向出口处时，我向她们不停地挥手。祺祺大老远就认出了我，也朝我不停地挥动小手。在回来的车上，我坐副驾驶位置，女儿带祺祺坐在后排。一路上祺祺站在我背后，挠我的头发拽我的耳朵，不是问这问那，就是反复背诵儿歌和几首唐诗。
　　女儿和祺祺回来了，妻打心眼里高兴，就抢着买菜下厨房。她买菜选好的贵的买，量也往往超出好几倍，造成很大浪费。她下厨房更不同凡响，灶台案板上鱼龙混杂、一片狼藉，锅碗瓢盆碰撞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不知底细的人定以为她会做出一桌好吃的，其实到了开饭时桌上几个菜既单调又寒碜。因为怕犯冲，对此，我不敢多言。“老妈，你忙活半天就做这几样菜呀？看着就没胃口！”无论女儿怎么评论，妻都不会生气，反而一脸愧疚地检讨说:“老妈烧菜技术的确不行，下餐还是让你爸做！”妻当面认怂，我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就安慰她说:“你平时操练太少，才眼高手低！”妻认为我的话带刺，又跟我急眼了！
　　由于所处的时代和环境不同，血浓于水的亲情表达也不同。父辈不能给我们的，我们越想给女儿；我们不能给女儿的，女儿在尽力给祺祺……这就是爱的接力，希望这不仅仅局限于物质方面！
　　2019.11.22

　　【编者按】：父母对子女的疼爱不会因时间的久远而变迁，却一直延续，繁衍到下一代，这份爱的接力在全篇文字里呈现出浓浓的亲情。文字叙述详细，朴实，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