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菜的日子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孩子没有童年，这话说得有些大。不过看看现在孩子忙碌的身影，架在脸上的厚重的眼镜，再有就是与年龄不相称的挂着忧郁的脸庞，心里就笼上一种悲哀，也愈发感慨社会发展日新月异的同时，也叹息着这功利性的社会对孩子童年的扼杀。
　　看着自己的孩子整天就是学习学习、读书读书，周围的孩子也是如此。逢个周日、假期，也是看电视、玩电脑，整日宅在家里不愿出门。心里就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那时生活是清贫的，可属于孩童的那些岁月却远比现在的孩子过的丰富多彩。
　　当然时代不同，世事变化，不能用老眼光看待孩子们的新生活，但细细想来，现在的孩子们虽然也不缺少游戏，但显然不如那时过的充实精彩。
　　眼看着燕子河里薄冰开始消融，柳树也在大坝边映出显绿的倒影，风儿像邻居家温柔的少女，拂在脸上分明感到了暖。我知道，春来了，又到了剜菜的季节。
　　初春的午后，阳光铺满大地。麦苗儿开始返青，仔细瞧去，笔直的麦垄间，荠菜也不甘寂寞，奋力地张扬起自己尚显瘦弱的身体，想同麦苗一起迎接那暖的风。
　　“走，挖荠菜喽！”几个童伴早已经约好，午饭后去挖荠菜。“挖来荠菜，就可以炒鸡蛋吃喽。”这些小吃货们，早就盼着了，这时就撒欢般的超田野里奔去。
　　麦田里的荠菜昨天还在冷的风里瑟瑟发抖，今天似乎就舒展开了自己嫩绿的臂膊，她要给蛰伏了一冬的孩童们最可口的菜蔬，让孩子们拉拉馋虫。
　　荠菜炒鸡蛋，孩子们的最爱。
　　当小小的鹅崽们在席褶子里吵着闹着的时候，荠菜已经绽出细而白的小花。荠菜已经失宠了，舌春苗、苦碟子、婆婆丁、苦菜花闪亮登场，这可是这些毛绒绒的小东西们最爱吃的青菜。“放了学？天还早着呢！赶快挎着提篮，到东山去剜点青菜，看看这些小鹅，早饿了！”还没跑进家门，母亲就开始吩咐起来。
　　“好嘞！”一个胡同的几个玩伴，不用约定，都一溜烟地出来。
　　东山离家不远，走过一条曲径，经过一片石崀，跨过潺潺北流的燕子河，听着燕子河唱着的欢快的曲子，直奔山边荒地，那里的野菜最多，长的贼胖，剜起来也最省功夫。一会儿功夫，小提篮里已经是“群英荟萃”，再努力一把，小提篮里就“水漫金山”了。
　　放学的时间毕竟短暂，抬头西望，太阳仿佛羞红了脸，将俏脸隐在山后，只留下一半偷偷地瞅着我们。山脚下的燕子河如一条蜿蜒的金线，弯曲着北折而去。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我们哼唱着这刚学的曲子，在夜色拢上来的时候，像小战士一样“把营归”。回到家，这些一定会列队欢迎我们这些“战士”的。
　　春走了，风变的躁了，忽然一日，一片黑的云朵从东南翻滚过来，接着一声闷响，雨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腾起片片土尘，夏天来了。
　　田里的庄稼疯长起来，沟渠边，田埂旁，荒场里，杂样儿的野草也开始了自己蓬勃的生命角力，拼了命似的鼓足劲儿生长。“马蹄子、溜溜草……”很多都叫不出名字。可它们可是牛们、羊们、兔们的“美味”，割回家来，撒在兔窝、羊圈，看兔们撒欢地吃着，瞧羊们兴奋地咩咩咩叫个不休，割草的人早把疲惫抛到了天边。
　　别看牛们是庞然大物，可给它们的吃食也最讲究。刚割来的青草，用铡刀铡成小段，掺上麦穰、薯秧、果子秧等干草料，再添上几把泡好棉花饼，顺便来点调味剂——食盐。这就是牛们的“大餐”。
　　看着这些生灵们享用着我们这些小子们劳动的成果，内心里我也颇自豪的。已是半大小子的我们也能干活整工分了。
　　这是还有生产队的时候，包产到户后，我们依旧春日里剜菜，夏日、秋日里割草。迎来每一个日出，送走晚霞，直到离开家乡到异地求学。
　　秋日里，撂倒了玉米秸，谷子也颗粒归仓，花生和大豆都晒尽了水分，存储进编织袋里。撒进肥沃土地里的麦粒像藏进了母亲的温暖臂弯，瘦伶伶绿生生的麦苗在秋风里瑟瑟发抖。秋日的阳光铺满了田野，蚂蚱、蛇触栗子依旧活跃，这让人有了还没走出春天的幻觉。这不，丢落在麦田间的豆粒迫不及待的露出自己嫩绿脆生的胚芽，有的还露出两片嫩叶。
　　又到了拔豆苗的日子，一簇簇的豆苗从地里蓬勃地出来，还没有明辨出是春还是秋，就被我们掳进菜篮。胖胖的绿色豆瓣，肥兜兜的根茎，白白嫩嫩。用清水涤干净，放在笊篱里，看着也喜欢。
　　最终这些碧绿剔透的豆苗经过母亲的巧手烹饪，变成为美味的佳肴，更成为我长大后最温馨的回忆。这带着母亲味道的菜肴，是我不变的念想。
　　在曾经贫穷的岁月里，野菜一度成为一日三餐的主食。后来，日子渐渐有了滋味，野菜也经常出现在饭桌上。母亲会在野地里挖来芨芨芽、苦碟子，中间还混着高雅的舌春苗，把他们用开水焯熟，放清水里浸泡几天，等苦味散尽后捏成团存着，又要汊渣豆腐了。这天然的绿色食品，母亲一直对此喜爱有加。
　　年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童年像曾经满头的黑发，怎么没说就溜走了呢！
　　过去的剜菜的日子，留在了记忆中，也从未淡出我们的生活。
　　假日里、周日里，当心情像天气一样晴朗的时候，带着妻儿驱车走进田野，就走进了过去，找回了自己。
　　在春日的田野，一场如油的细雨飘落，催肥了同庄稼一块生长的野菜。这时候，在花生地、白薯地里，肥硕的马齿苋、丰美的银子菜零落地生长，别看茎叶粗壮，拔几棵便一大把，可是嫩的很，正是最好的食用季节。这两种野菜，种子微小，繁殖力却特强，耪锄地再干净的地块，也无法阻止他们落地生长。
　　医书里介绍，马齿苋和银子菜性甘、润肠，养肠胃，是食疗的上品。做菜时，择净，入水焯熟，用大油加盐爆炒后放进盘子放凉，将蒜泥放进去，一道绝美实惠的开胃菜出来了。这菜提食欲，我是百吃不厌。母亲每次回老家，都会带回一些，吃着这些野菜，就有了些家乡的味道。此种感受，妙哉！
　　和孩子一起在野地里追逐、疯跑，孩子天真的笑声带我走进了童年；给孩子讲解野菜的前世今生，教给他们辨别野菜的常识，我把孩子带进了过去，过去的剜菜的日子。
　　嘿，你好，剜菜的日子。

　　【编者按】：童年的时光，最快乐的感受。朴素的文字充满乡野的气息。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