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地瓜情结

　　我每到超市见到摆在干果区的熟地瓜干，或者看到街头巷尾的烤地瓜炉，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经历过吃糠咽菜年代的我，对地瓜和地瓜干都是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感的。
　　家乡的土地是沙土为主，不耐旱，不适于种植粮食作物，最适于栽种果树和瓜果，也适于种植地瓜和花生。在建国后的三十多年里，在为数不多的口粮田里，我们村里都是尽可量地种植地瓜的。
　　地瓜原产南美洲，是豆科豆薯属，为草藤本植物的块根。地瓜的栽培历史很久，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由西班牙人传入菲律宾，后传入世界各地。据史料记载，地瓜于16世纪由菲律宾和越南等地传入我国后，最早在南方栽种，后来在北方试种成功，最终加入了中华大地的主食大家族。
　　培育秧苗
　　地瓜可以通过种子繁殖，我们这里都是通过秧藤进行营养繁殖的。每年春天，二月二“龙抬头”后，人们就会忙着育秧苗也称“下地瓜”。
　　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以前，各个生产队都是自己储存地瓜种，而分地以后，由于如果各家各户储存不好会烂掉，所以在农村大集上，就有许多专门储存而卖地瓜种的了。我记得在刚分地的时候，每市斤地瓜种大约1毛钱。人们会根据种植面积的大小，购买适量，排在平整的施了肥的向阳地畦里，浇足水，再蒙上小拱棚。在春天的阳光下，小拱棚提升了畦子里的地温，保持了墒情，不久，地瓜就会自茎上怒放出一簇簇的紫芽儿，进而长成二三十公分的地瓜秧。
　　人们为了让秧苗发得好多，长得壮，会在发芽后不久，灌入用豌豆磨成的豆汁。据说这样的畦子里，能够催产出秧棵数量多一倍、质量更好的秧苗。
　　秧苗下的地瓜，我们叫地瓜母子，在为秧苗提供了营养后，逐渐变轻，萎缩，布满了黑斑，也有的已经溃烂，可以直接铲到地里做肥料，也可以晒干后当柴用。但是也有一部分地瓜母子的品相还不错，人们会挑出，刮皮、洗净、切条、浸泡，作为渣豆腐的食材。用地瓜母子做成的渣豆腐虽然口感不好，也掩盖不了腐烂地瓜的味道，可还是为那时的人们所接受。还是在生产队里的时候，我家里每年都会吃上几顿地瓜母子的渣豆腐的，而家境好点的是不屑吃的。
　　如果是拔秧苗早，地瓜母子的养分留存多，品相好，对于春天食物短缺的人们来说，生吃也是不错的，尽管是水滋滋的，略带苦涩。
　　育过地瓜秧苗的菜畦子，一般不会再育第二次，以防重茬招病。
　　扦插管理
　　栽种地瓜的地块，可以是闲置了一冬天的“春地”，也可以是麦收以后的麦茬地。为了增加地瓜秧的光合作用面积，可以扶起地瓜沟，在沟脊栽种地瓜秧。如果土质差，不利于保墒，就直接在铲松的平地上栽种。
　　栽种时，要在地上挖出半个足球大的小坑，浇上水，待水渗下后，取一棵秧苗，把底端弯曲横放坑内，埋土，扶正顶端，双手压实就行。
　　根据经验，肥沃的土地秧棵大，每亩地一般栽种3100棵就可以了；如果是较为贫瘠的沙土地，最多可以栽3600棵，所以有“稀，稀，三千一，厚（稠），厚（稠），三千六”的说法。
　　地瓜的主要生长期在炎热的夏天，空气潮湿，秧蔓儿上会向下扎不定根，况且杂草也会大量生长，因此要除草，要活动秧蔓儿。锄地瓜的活比着锄玉米地要轻松许多，但是弯腰久了，一样的劳累，也一样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辛劳。
　　对于地瓜地的施肥，在生产队里的时候，施肥不多，地瓜的产量不是太好；到分地以后，人们自主经营的积极性高了，为了提高产量，有人施碳酸氢铵，结果，地瓜的苗叶很是茂盛，可是地瓜的产量却不咋地。后来，随着人们对科学种田的认识逐步到位，草木灰等磷钾元素丰富的土杂肥被施用，地瓜的产量得到了很好地提升。
　　夏天，雨量丰沛，要注意地瓜地的排水，因地瓜是不耐淹的，所以，在黏土地里，用扶沟栽培地瓜是最好的办法。绿叶经过几十天辛勤的光合作用，制造的有机物被源源不断运往地瓜，使之由小长大。秋天来临，在秧蔓之下，你会看到土壤被地瓜撑裂，甚至露出地瓜。如果地瓜露出的面积过大，见到了阳光，地瓜皮就会发绿，我叫它“露头青”。
　　收获地瓜
　　大约经过90天的生长，就要收获地瓜了，如果是春地瓜，是适于晒地瓜干的，因为地瓜里因光合作用好有机物多，水分相对少，在白露节气的时候就要开始起地瓜了。如果想储存过冬，就要选择麦茬地瓜，要在霜降以后起。
　　起地瓜，首先要清理地瓜秧。用镰刀贴着地皮，在秧蔓的底端划过，然后拖到一边等候运走。刨地瓜最好要用搂爪（也叫耙钩），握紧木柄，使铁爪向下，使劲刨向地瓜鼓起的地方，再用力回拽，泥土漏掉，地瓜就被划拉出来了。如果刨的定位不准，地瓜有可能被戳上洞，也可能浪费一次机会，需要再刨一下。往往为了起出一棵地瓜，要刨好几下才能收获干净。起地瓜也可以用铁锹，但费力气，且会把地瓜铲断。被戳上洞的地瓜或者被铲断的地瓜是不能储藏了，只能晒地瓜干了。
　　如果在地瓜的生长期翻秧不彻底，那么，蔓上的不定根也可以在沟底长出小地瓜，这也是起地瓜时要兼顾的，以便“颗粒归仓”。不论收地瓜时多么仔细，总有遗漏的，况且，劳动者的认真程度也是不一样的，于是就有人专门捡漏。在生产队把地瓜集中起来后，就会“放门子”——允许进入地里捡漏。于是，侯在地边的人们——都是小孩子，因为大人都去劳动了——会快速奔向地瓜地，一时间搂爪上下翻飞，人们弯腰刨地此起彼伏，尘土飞扬恰似奔马驰骋。由于捡漏者弯腰刨地精力过于集中，搂爪往往会伤及别人，那是很严重的。
　　晒地瓜干
　　生产队会对集中起来的地瓜进行分配，依据是家庭人口多少和工分多少。分得地瓜后，晚上收工回家的大人们会想法把地瓜运回家，或者就地切地瓜，然后撒开、晾晒，这一切都是披星戴月完成的，大人小孩都要参与，是没有闲人的。
　　切地瓜是要用地瓜切板（俗称收子）的。它是用镰刀片钉在一块长木板上，在刀片下切除木板，并在刀片和木板间留出三四毫米的空隙就行了。
　　把切板上端支起来，一手拿一块地瓜向刀刃推，地瓜切片就掉在地下，连续不断地推，地瓜片就逐渐堆了起来。为了使晒得地瓜干少沾土，就不要急着撒开晾晒，等到切面晾干再弄就行了。我们这里沙滩多，是晒地瓜干的得天独厚好去处，晒得地瓜干洁白无尘。
　　如果天气好，晒三天就行，而如果遇到阴天或者雨天，地瓜片可能要霉变或者烂掉。在过去，天气预报不准确，遇到雨天是正常的。我们家就遇到过地瓜片霉变：由于连续几天阴雨，地瓜片中间部分发粘，变黄，干了后，长了绿斑，只能当猪饲料了。
　　春地瓜适于晒地瓜干，如果起出的春地瓜不及时加工，就会皴皮，再切片，地瓜干的品质就会下降，甚至烂掉。
　　生产队里也曾经为了提高切地瓜的速度，曾在吃食堂的时候，引进了切地瓜的手摇切地瓜机，但是，由于切片厚薄不一，厚的地方还没晒干，薄的地方就已经碎了，所以，机器没有推广开来。
　　捡来地瓜干要继续晾晒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干透，然后码放在墙角，作为煎饼的原料，或者养殖精料。
　　储存地瓜
　　种麦茬地瓜就是打算要储存的。在地势高而干燥的地方挖地瓜窖，为了保温，窖的深度不能低于2米。空间可以是长方体，也可以是圆柱体，体积大小由各家各户视储存量而定，而这些储存，将是一个家庭一冬一春的主要口粮。有的人家会把地瓜窖挖在厨房一角，兼用于储存白菜萝卜等，使用多年。
　　生产队里是要储存地瓜种的。生产队里的地瓜窖子一般都是长方体的，四五米深，每个足有100立方，上面盖上秫秸保温，存储期间还要常下去检查。
　　储存地瓜种，对生产队来说是大事，要求地瓜不要有任何损坏。甚至是丁点儿破皮。为了让人们小心翼翼，生产队里是按照称重给运地瓜的社员记工分的。由于运地瓜挣工分多，所以大人小孩齐上阵，很是热闹的。
　　自地瓜地到储存点往往很远，所以，就有人投机取巧了。我亲见两个小社员抬了一筐地瓜过称登记以后，放置了一段时间后，又想去“梅开二度”，却被识破而被批评。
　　地瓜的食用
　　虽然人们经常用地瓜形容人的木讷和笨拙，甚至歇后语“地瓜送人---瞎东西”也在拿地瓜说事，可是，朴实无华没有多少特色的地瓜却全身是宝。
　　地瓜块根含有丰富的淀粉、蛋白质、纤维素和多种维生素，特别是含有丰富的赖氨酸，而大米、面粉恰恰缺乏赖氨酸。故地瓜与米面混吃正好可发挥蛋白质的互补作用，提高营养价值。地瓜中含有一种抗癌物质，能够抑制癌细胞增殖。块根含有大量食物性纤维，能起到通便作用，预防便秘。因此就总体营养而言，我们司空见惯的地瓜可谓是粮食和蔬菜中的佼佼者：欧美人赞它是“第二面包”，前苏联科学家说它是未来的“宇航食品”，法国人称它是当之无愧的“高级保健食品”。
　　做稀饭时，切碎几块地瓜，稀饭就不会空洞了。在寒冷的冬季，吃上两碗地瓜，饱腹感就有了。在青黄不接的春天，如果地瓜窖里还有地瓜，人们就不会饥荒。经过一个冬天的食用，人们往往会胖，就是我们常说的“地瓜胖”。短暂外出的人们，也可以带上几块熟地瓜充当干粮，也可以装上几块生地瓜在路上找柴烤熟了吃，当然也可以生吃，就是不如熟的感觉好。
　　每年的春节前后，地瓜内的淀粉逐渐糖化，煮熟后甜味增加，这时正是制作地瓜糖的最好时间。把煮熟的地瓜搅拌成糊状，倒入用大麦芽磨成的汁，滤出糖汁继续熬干水分，冷却成块就成了地瓜糖。在食物短缺的岁月，地瓜糖可是小孩子们的最爱。地瓜糖也是制作大米花子糖的原料，要比用白砂糖红蔗糖配制的好吃。
　　把地瓜切碎，上石磨磨出地瓜糊，烙煎饼，口感皮条，略带酸味。如果放上几斤玉米甚至是小麦，煎饼的口感就好多了。现在一些地方，人们专门烙地瓜煎饼，打特色食品牌，很是响亮的。
　　随着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人们对地瓜的煎煮炒炸等的深加工做法越来越多，地瓜的身价越来越高：市场上出现了炸薯片，地瓜酱，特色烤地瓜，专门酿制的地瓜干酒；在饭店里，出现了拔丝地瓜，成了餐桌上的抢手菜；特别是还把用熟地瓜烘干成的地瓜干，弄成真空包装，价格不菲哩。人们对保健食品的渴求，促使了紫薯的问世，一小盘煮紫薯，配以煮花生、玉米，就可以是高档菜谱中的“大丰收”。正像一首打油诗所言“旧年果腹不愿谈，今日倒成席上餐。人情颠倒他不颠，自有真情在心间。羞为王侯桌上宴，乐充粗粮济民难。若是身价早些贵，今生不怨埋沙碱”。
　　地瓜的嫩茎和叶子，可以直接炒食，可以做成渣豆腐。地瓜块茎里有丰富的淀粉，是制作粉条、粉皮、凉粉的原料。秧蔓的梗叶，晒干后作为牲畜的饲料，而在饥荒的年景里，磨成粉的秧蔓是可以救人命的。
　　地瓜，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作物，以其朴素的外表，淳朴的内涵，为中华民族乃至为全人类的繁衍生息，贡献了食物，为大自然的多姿多彩，奉献了独有个性的角色。我们，遍受地瓜恩惠的人们，都要牢记困苦生活的不易，当思一粥一饭的获得艰辛，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地瓜的深厚感恩结合，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

　　【编者按】：地瓜是我国常食用的一种食品，是世界卫生组织评选出十大最佳蔬菜之一。我国的种植面积和总产量均占世界首位。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出生的人，对地瓜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情结和难以忘怀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