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的牵念

寒假过后去洗澡，水汽蒸腾的澡堂里，没有看到那位搓澡工熟悉忙碌的身影。更衣室东侧是张皮革条凳，往常她闲时总是蜷着腿、披着浴巾待在那儿，如今那里坐着一位瘦骨嶙峋的中年妇女，想来该是取代她的人了。尽管在预料之中，仍不甘心地询问，得知她血压升高，回家休养，或许不会再来了，心中竟忽然失落起来。

掐指算来，和她相识也有四五年光景了，可她姓甚名谁，我至今尚不知道。闲聊中知道她家在汝州，属牛，该是快60岁了，两儿一女都已成家，她出来打工补贴家用。仅此而已。

她人实在，干活不惜力，而且技术过硬。在常人看来，搓澡只是力气活儿，可依我看，也是有一定技术含量的：搓得轻了，如隔靴搔痒，污垢难除；用力重了，让人浑身发红，疼痛难忍。而她总能拿捏到位，一双手柔中带刚，发力均匀，不急不缓，让劳累一天的人通体舒坦，每个毛孔舒展熨帖，也算是普通人较奢侈的享受吧。五年时间，附近先后又开两家澡堂，设施好，价位一样，可我每年坚持在这里办澡卡，想来是贪恋她周到贴心的服务吧！

这把年纪还出苦力挣钱，家庭经济拮据可想而知。可她从不贪占别人便宜，顾客有什么东西落在澡堂或更衣室里，她总会善意提醒。记得那次请她搓背，离开的时候才发觉换了衣服来得匆忙，只带了澡卡，没带现金。我是个爱面子的人，当时就羞红了脸，吞吞吐吐向她说明实情，并表示愿把澡卡押在这儿，再来补上。她宽容地笑笑：“老主顾了，这次就算了吧。”死活不肯收我的澡卡。七元钱的确微不足道，可那份情谊却使人温暖。

她为人谦和，每天脸上都带着微笑。年前腊月二十二，那是我们放假前一天，一位大娘因人多气闷，身体不适，想提早搓背。她破例答应了，然后向后面候着的人挨个儿解释。该我搓背的时候，她向我感叹：“唉，老人的苦楚一定要体谅，我近来身体也不太好，过完年估计也就不来了！”语气中透出了许多的无奈与凄凉。那次，也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见了。

搁笔沉思，眼前又浮现出她中等健硕的身材、憨厚质朴的笑脸，也许平凡的她不会想到，会有一个不知名姓的人在异乡牵念着她吧！也不知她身体怎样了，愿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