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老人

太阳发白，有些闷热，来往的人们谁也不愿意在这亮灿灿的院子里多停留，匆匆地从墙边的阴凉地儿走过，奔回温度适宜的处所。只有他，在这一小片阴凉里劳作。匆匆来去的人们顾不上看他，他默默地劳作也不看别人，除非有人与他说话。

他脸上沟壑纵横，精赤着的上身，和脸色一样呈酱红色，皮肉由于过度松弛，如纸一样耷拉在身上、胳膊上、脸上。裤子用一根红布条扎了起来，裤脚挽到了小腿处。他是一位老人，一位“磨剪子戗菜刀”的老人。

光滑发白的磨刀条凳，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几块磨刀石，是他的全部家当。条凳上绑了木板和细绳，脚就蹬在细绳上，稳固了磨刀石。他枯藤般的双手用力把住菜刀，在灰白色的磨刀石上来回推动，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磨一会儿刀，停下，从挂在条凳一侧的搪瓷缸子里蘸一点水，时而用大拇指试试刀锋。随着他来回推拉用力，耷拉的皮肤也一颤一颤的。

老人是外地人，已经87岁了，孤身一人在洛阳租住了一间房子。他有二儿四女，分别居住在北京、西安、郑州等地。这把年纪应该是颐养天年的，是孩子们不孝顺？老人摇摇头说：“别看我年纪大了，身体还结实着哩，没事儿干憨吃净喝等死？磨了一辈子刀，舍不下这点手艺，打发时间呗。我在这儿磨一把刀几块钱，一天下来也能挣个百儿八十的。不错吧？！不管在哪儿，只要出力，饿不死瞎家雀。”“孙子多大了？”“孙子都有孩子了，四世同堂呢！”老人嘴里说着，眼里发出光亮。“唉，各过各的日子，老聚不到一起哩。”老人眼里刚刚泛出的光亮又黯淡下去了。走出好远，还能听见老人闷声用力磨刀的刺啦刺啦的声音。

后来在QQ上与某记者说起这位磨刀的老人，记者仿佛眼睛放光，急切地打出了一行字：他叫啥？在哪里？可以为老人做一个专访啊。我告诉她几个不知道，不知道老人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老人栖居何处。他，也许就在城市的某一条街道上，某一个街坊里，也许就在你我他的身边正刺啦刺啦弓着身子用力地磨刀。说完这些，耳畔似乎传来悠长沙哑的吆喝声：磨剪子嘞戗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