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故乡的声音
不经意间弹拨记忆深处的琴弦,故乡那些或单音或合奏的音响行云流水般跳跃出来,如同天籁撞击着我的耳鼓,让我陶醉,不能自拨。
故乡的早晨是从鸟儿的歌唱开始的。“啾啾啾”!“叽叽叽”!旭日东升,伴随着从窗户吹进来的清新凉风,也飘进了美妙的神曲——鸟语。那悦耳动听的鸟语,有的尖锐、急促像轻功高绝的侠客忽闪在枝头比剑;有的婉转、低徊像屋顶袅袅的炊烟缠缠绵绵;有的如高山流水,急急匆匆狂奔泄泻;有的如云雾舒卷,羞羞答答轻吟低唱;有的如琴弦轻抚,切切嘁嘁逶婉缠绵;有的高亢清越,清清脆脆激昂喧嚣。真乃“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闻此声稀”。这独特的鸟语音韵、这天赐的良辰美曲,回荡在耳边,让人听得心旷神怡、如醉如痴。
春天来了。当婀娜的柳枝,由鹅黄变成淡绿时,孩子们就开始动手做柳笛了,故乡人称之为“叫叫”。从泛绿的柳树上,折下筷子粗、一二节手指长的柳条,两只手抓住柳条节儿,用力一拧,皮儿就和木心分离开来,从稍粗的一端抽出木心,就成了一段柳条管儿,用指甲刮去管儿一端约半指宽的绿皮,剩下皮里的嫩嫩的木质,用手捏扁,一只柳笛就做成了。用嘴叼住薄的这一头,用力吹,柳笛就能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如果吹的时候把握不好,吹出的声音,只能像老牛哞哞吼叫一样,逗得大家一阵趣笑。放学路上,一时间柳笛声“嘟嘟”“吱吱”,或高或低,此消彼长,不绝于耳。柳笛虽没有牧笛的婉转悠扬,却让人从中聆听到了春天的讯息。
没有柳笛的日子也困不住孩子们爱玩的天性,丢沙包、跳房子、抽陀螺、堆雪人,打冰尜、跳皮筋、踢毽子、撞拐子、五道棋......这些极其简单、随意、贴近自然的游戏都能激发出孩子的极大兴趣。你听,土堆旁一个孩子高喊“有没有窟窿有没有眼”,其他孩子齐响应“没有窟窿没有眼”。不用问,这是一群孩子在捽泥泡。“嘭”,随着泥泡的一声炸响,混杂着孩子的叫喊和嘎嘎的笑声一下扩散开来。你看,西岗的土路上,四、五个半搭小子正滚动着铁环,从坡上冲下来,“苍啷啷、哗楞楞”,推把与铁环的摩擦声、铁环与地面的撞击声、脚步声、嬉笑声,几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在我童年的耳朵里,那就是最纯、最美的交响乐。胡同口的那帮孩子在做什么呢?原来是在做老鹰捉小鸡游戏,也叫扯啦啦雨儿。只见八、九个孩子一个扯着一个的衣服排成一个长队,最前面是一个大一点的孩子当老母鸡,小鸡的队伍就算建成了,再选一个孩子做老鹰就可以游戏了。游戏开始后,老鹰在前边要捉小鸡,老母鸡不让它捉,伸着两只手阻拦着老鹰,小鸡们也随着老鹰前来进攻的方向拐来拐去的。老鹰每扑向小鸡一次都会触发一次惊天动地的喊叫,常常吸引很多大人们驻足观看、站脚助威。夕阳西下了,母亲做熟了晚饭,就会依旧在家门前大声喊“陶子,陶子,吃饭了!”,这一声呼唤,迎着故乡的炊烟,瞬间在左邻右舍间回荡开来。
夏夜,我喜欢听泥土的声音。我常走进房前的小菜园,把耳朵贴在地上,听那泥土的呢喃。最初,我听到的是“嗡嗡”的声音,后来我又听到有“嘶嘶”的声音,我认定是蚯蚓在叫,是蚯蚓在唱。再后来,我又听到许多的声音,有的声音在豆角秧下,有的声音在墙角旁,有的声音在垄沟里,是蟋蟀叫,是蝼蛄叫,是蚂蚁叫,是各种不知名的昆虫叫。如果听的不过瘾,就要走进初秋的田野,那是昆虫的世界,它们的鸣叫铺天盖地,淹没了风声,漫过了谷涛和麦浪。仿佛个个都是善于抒情的情种,胸中积有太多的情致与缠绵,不来个一泻千里誓不罢休。于是,唧唧,啾啾,唧唧啾啾,各种虫声密织成网,组成了秋天的大合唱,一声声、一阵阵,听起来如歌如泣,那是由自然界最天才的音乐家演奏的天籁之声。我最喜欢听的非蝈蝈莫属,蝈蝈的叫声带铜音,有锣响的音符,有镲响的余韵,高亢而嘹亮。那时,我最爱和小伙伴们到麦地里抓蝈蝈,因为麦地里的蝈蝈更容易被发现。蝈蝈喜欢爬到麦秆上欢歌笑语, 循着它的歌声你会轻而易举地发现它的行踪,正是“远处金黄一点黑”。你听见麦地里蝈蝈在进行歌唱比赛,你一声,我一曲的比拼着。可是它们警觉性非常高,稍有响声,它便会立即停止鸣叫,用两只强劲的后腿迅速跳跃,从麦秆上跳到地上,那褐色与土地就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一时还很难捉住它。在捉蝈蝈之前是编蝈蝈笼。蝈蝈笼大多数是用高粱杆扎的。最简单的是三角形的。还有用麦秆儿编的螺旋塔形的。把蝈蝈装进笼子里后,就要到小园里摘倭瓜的晃花喂蝈蝈。早晨太阳刚爬过树梢,蝈蝈就会鸣唱,一唱就是一天,有时,赶上快要下雨的闷热天,夜晚它也唱。有一家唱的,左邻右舍的蝈蝈就全都响应,“嘟儿”、“嘟儿”,此起彼伏,好一场气势磅礴的大合唱。
故乡的声音,是襁褓里珍藏的呓梦;是泥土与汗渍中挤出的乳汁;是透过春色碎落一地的光晕。
聆听故乡的声音,就是对心灵的洗礼!
作者简介:叶柏陶,男。黑龙江省绥化市北林区农业农村局退休干部。绥化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多篇散文和政论文章散见于地方报刊和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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