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一曲红尘（外一篇）（散文）

　　
　　 1.一曲红尘
　　
　　 一首歌再经典也会成为老歌，因为不仅时间是不容忽视的冷峻刻度，以此判定新旧，更有不断涌现的不同曲调、各种风格，成为又一段时光的流行旋律。而老歌往往都是拿来怀想、拿来纪念的，带了被深藏的往事历历在目，被珍视的彼此掌心温度，在胸口和着心跳一起炫舞。虽然可能被不断翻唱，但落在跟老歌同时代的人们心里，原汁原味的只有一种声音及场景。那些从前，那些曾经，虽然已经如云烟浅淡，但心底的印记无法复制。
　　 每个人心里都有很多首歌，代表不同场景下的不同声音。有些是童年的欢快，小燕子飞舞着春天的花意，读书郎认真走在成长的路上，满天的小星星对孩子们眨着眼睛，他们一起藏了很多小秘密。儿歌和童谣总是特别朗朗上口，即使最没有音乐细胞的人，在暮年还能想起那些稚气的无忧无虑。而最最难忘的可能真的还是那些童年的歌谣，因为小孩子的接受就像是在白纸上画图，留下的色彩格外鲜明。
　　 有些歌曲带了特别的意义，那时那景，和音乐一起刻骨铭心。它们是一种符号，一个标识，其含义只有自己知道。比如，我至今听老狼的《同桌的你》还是会失态，需要用很大的自制力才能压下夺眶欲出的眼泪。那个为我把长发盘起，为我精心准备了嫁衣，那个唯一可以看我的日记，会安慰流泪的我的人，早已不在了。坟草历经多少年的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只有她，在我梦里永远美丽年轻。
　　 这个日子，我枯坐，周遭似乎都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神思不知该去何处着落。太多往事如荒草蔓延，萋萋成汀州的一丛水中央，孤独地摇曳着时光的荏苒，岁月的悠长。一首温婉的歌在心底吟唱得如泣如诉，分明该是花好月圆的情韵，却成了聚散离合的无奈。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那一刻的青春笑靥，也握紧红尘滚滚的流年。一声轻轻的邀约舞动那一晚的轻歌悠扬，也飞舞生命不息的爱恋。一首老歌，一段情缘，用一生去回味，去痴迷。
　　 多少年过去了，那弯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再度饱满。这样的轮回本是自然道法，岁月循环，天地规则，人心执着。到底什么代表我的心？什么是地久天长的情？用一生的等待告诉你，一首歌就是一个痴念，一段舞就是一份表白。歌者虽已逝去，你我还在这里。只要生命未至尽头，总能看见千里共婵娟的玉轮轧露，湿了执手相看的泪眼。轻轻告诉彼此，浮云从来没能遮住眼，月儿还会圆。
　　 慢四悠悠，情怀依旧。在静夜在心头，依然还有如歌的行板，唤醒遗落的温柔，把一切带回当年。一曲甜蜜让一路的苍凉凄惶都逐渐远去，熟悉的气息伴温言软语拥抱我的落寞，让我感受同心的温度。仿佛还在那一刻，逼仄小屋转不开慌乱的舞步，嬉笑的言语晕染了羞涩的红颜，不知不觉，豆蔻年华已成苍颜白发。人老了，歌老了，只有心还跳动和那时候一样的火热。
　　 一曲老歌，唱彻多少无眠之夜无法入睡的思念，沉淀多少辗转跋涉不肯消逝的故事。风吹不动那些固执，只得留下一声声叹息，在窗棂上敲打节拍，合奏一段归去来兮。雨带不走那些守候，便飘飞更多的惆怅，打湿了书桌上读到一半的旧事，只见泪痕满纸。一段轻柔的旋律，等待海上生明月，春风漫花枝。云鬓虽改，心里却把晓镜当作圆月。蜡炬成灰，抬头依然欢喜晨曦的初现。几句简洁的歌词，在滚滚红尘里不染风霜，只留着归人身后碧绿的江南岸，还有那写在清澈眼神里的锦书一篇。兰舟在催发了，西楼的月也该圆了。
　　 一曲红尘一曲相思。你是我永远的歌。
　　
　　
　　
　　 2.哪儿都有一只布谷鸟
　　
　　 大暑之后的早晨过了六点半，那就绝对不能轻易出去散步了。外面的大太阳摆出烧烤的架势，地面宛若一个硕大的烤盘，原生的树木花草自有一套生存法则，各种自然依然。而我缩了缩无奈的脑袋，不想成为白白浪费的无辜鱼肉。我在窗帘的缝隙里偷窥，严拒艳阳的邀约，我毫不忌讳承认自己的胆怯。这日子，嗯，怎样的风景都成不了诱惑，虽然池中的红莲可能又有新开的粉嫩。空调洋洋得意鼓噪着，湮没门外所有声响。
　　 沿着回廊去餐厅去教室，尽量躲避紫外线的肆无忌惮，实际上避无可避，回家会黑了好几个色度是必然的事。在某个转角我突然止步，熟悉的声音让我一下子目瞪口呆，百感交集。布谷布谷！布谷布谷！一只布谷鸟在孤单地鸣叫着，没有和音。原来，哪儿都有一只不断呼唤的布谷鸟！我家窗前的那只鸟儿整整唤了两年的锲而不舍，直至今年才响起了一道回声。那么，这里的这只呢？
　　 明知只是路过，最好不走心地凡事看过即抛开，但这几声突然闯入我心底的呼唤，到底还是让我动容了。难道真的都是这样么？哪儿都有那么一只布谷鸟，从春天开始一直固执地呼唤，催农人莫忘耕种，更是以一种不变的声音留给周遭一种恒定。这里的这只布谷鸟儿啊，你又在坚持着什么？是不是也历经了严冬的肃杀，在某个屋檐某处树丛蜷缩着，听北风呼啸，看雨雪霏霏。在秋日的空旷里默默眺望太湖的浩淼，你的声音不断被风稀释，但只要你还有飞翔的翅膀，你的鸣叫一直不曾停歇。
　　 这样的盛夏，你又藏身于何处？努力不让暑热沙哑你的嗓音，你在等谁聆听？蝉声给你留出了空隙，在这样的坚持面前谁都会心生敬畏及一些同感。那些地下幽暗的成长，尚有明媚可期盼，而漫无目的的呼唤，到底能不能等来和鸣凤鸾？池边的柳枝无风自动，想给江南的这一份锲而不舍隆重配一段异域歌舞。描摹背靠玉门关的残阳黄沙，灞桥的新枝必将发芽。我的良人啊，沿着那条绿色的路回来吧，苏杭还是人间的最江南。
　　 布谷布谷，快来播种！即便种下的只是希望的一点渺茫，也胜过无所作为的空白焦躁。午间的高温逼退了布谷鸟的清脆，只留蝉鸣的不甘寂寞。但到明日清晨、今日向晚，那只布谷鸟必定又会轻捷地将呼唤响彻这片天地。我远道而来，我很意外地知道，原来每一个地方都有一只布谷鸟。说着坚持不懈，唤着吾心吾爱。
　　 于天地而言，我也是一只不愿分辨四季的布谷鸟，只是一直不停地呼唤，不断地鸣叫。布谷布谷，我一定不哭不哭。我守着四季的等待，不问酷暑严寒，所有日子的意义仅仅就是望眼欲穿。布谷布谷，我觉得不苦不苦。你的每一点笑容于我都是蜜糖，你的声音就像照进我生命的那道光。哪儿都有一只布谷鸟，一直在为爱鸣唱。我是你的一只布谷鸟，我一直栖息在你心上，你想我几时归巢？我的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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